听到这个苍劲豪迈的声音，众臣都不由面露震惊之色，齐刷刷投去惊骇的目光。
在群臣的注视下，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不紧不慢从龙椅后现身，来到众人面前。
老者看着已经有八十来岁，却仍精神矍铄，满面红光。
头上戴着八宝官帽，胡须似银盆般一尘不染，长髯垂胸，
脑门还凸 起一个大奔头，看着像老寿星一般。
老者身上，赫然穿着藏青色蟒袍，正中间绣着金丝云锦。
即便王铮文这个首辅大臣，也不敢在朝堂之上穿这种服饰。
或者说，整个大玄上下，也只有这个老头敢光明正大穿着金丝蟒袍，打断李明姝的话。
他便是大玄昱亲王，李德祥。
昱亲王李德祥，是先皇的叔父，也就是李明姝爷爷的九弟。
现如今整个大玄，所有皇亲国戚，没有人比他的辈分更高。
由于上了春秋，李德祥平日里就在宫中养鸟听曲，颐养天年，从不过问朝政之事。
今日却突然现身朝堂之上，使得众臣都暗暗心惊。
王铮文暗暗思忖，这个老家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露面？
该不会……是特意为了凌宁而来吧？
李明姝也面露疑惑，不解问道：“九爷爷，你来做什么？”
“老夫见过陛下。”
李德祥走到龙椅前，象征性向李明姝颔首致意。
随即转身看着面前跪地俯首的凌宁，脸上满是欣赏之色。
“小子，你叫什么，官居何职？”
凌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等变故，急忙毕恭毕敬道：“回王爷，晚辈凌宁，现居四品吏部侍郎。”
“嗬嗬，年纪轻轻便做了四品官，果然英雄出于年少。”
李德祥淡笑道，“禀陛下，方才凌宁所言，老夫一字不落全都听到。”
“我大玄能得到这种敢于直言，敢说真话的铮臣，乃是朝廷之幸，皇家之幸。”
“想当初，我皇兄太冲皇帝即位之初，麾下也有一位言官，名叫赵鼎……”
眼看着李德祥又要说起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把严肃的朝会变成茶话会。
李明姝急忙摆手阻拦，无奈道，“九爷爷，群臣都在这里，正在商议正事。”
“你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言可好？”
“嗬嗬，好吧。”
李德祥点了点头，淡笑道，“当初吕振邦那个小娃娃，南征北战、履历功勋，老夫也记忆犹新。”
“他一向谦恭有礼，持节稳重，怎么会突然变成个傲慢狂徒？”
“正好今日，凌宁提及此事，也正是老夫想说的。”
“不如陛下就将吕振邦召至大殿之上，问清楚由头，然后再发落不迟。”
李德祥身为爷爷辈的人物，就算李明姝再是不悦，也必须给他面子。
当即只得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九爷爷有命，朕自然没有意见。”
“来人，传御马监牧马驿吕振邦上殿说话！”
……
小太监前去传命，不一会，吕振邦便来到大殿上。
由于他常年养马，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脸上沾满污泥，还带有一股刺鼻的马粪味。
他一走上大殿，群臣立刻都拂袖掩面，脸上满是嫌弃、厌恶之色。
见李德祥这尊隐世老仙竟然现身，吕振邦心中暗暗讶异。
但还是昂首阔步来到龙椅前，跪地沉声道：“臣吕振邦，见过陛下！”
“吕振邦，当初你勾结蛮族，顶撞于朕，所以朕才将你贬为牧马驿。”
李明姝淡淡道，“如今已过去一年之久，你可知罪了？”
李明姝这么问，其实就是给了吕振邦一个台阶。
只要他说知罪，李明姝便可以放过他。
就算不让他做兵部左侍郎，也可以重新投效军中，慢慢从头来过。
然而，吕振邦却没有丝毫犹豫，朗声道，“臣吕振邦无罪，请陛下明察！”
“你……”
李明姝嘴角微微一抽，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怎么这些自己想用的臣子，一个二个都是傻子，非要和自己对着干？
一旁的凌宁，也不由有些无奈。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他却很了解吕振邦的脾气。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想让他在没错的情况下认罪服软，恐怕比杀了他还难。
“吕振邦，看来你还是不思悔改！”
李明姝冷声道，“你当初勾结蛮族，给蛮酋阿奇那求情，朝里朝外人尽皆知，难道还敢抵赖？”
“禀陛下，臣之所以给蛮酋求情，并非为了蛮族，而是为了大玄。”
吕振邦诚恳道，“阿奇那只要健在一日，大玄和蛮族便可以偃旗息鼓，不需要布重兵提防，可以集中精力抵御北狄。”
“而现如今阿奇那被处死，各大蛮洞再起争端，竞选新的蛮王。”
“如果臣预料不错，两年之内，蛮族必定会大举进犯大玄边境。”
“届时我大玄将士，根本无力抵挡，必将生灵涂炭，万劫不复！”
李明姝深吸一口气，一时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铮文怒斥道，“吕振邦，你放肆！”
“你身为戴罪之臣，非但不知悔改，还敢散布谣言诅咒我大玄国运，分明就是找死！”
“王首辅，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赌一赌。”
吕振邦此时虽是戴罪之臣，却丝毫不惧，“如果两年之后，蛮族没有来进犯，我吕振邦可以以命相抵！”
“哼，你个戴罪之臣，烂命一条，凭什么让老夫和你赌？”
王铮文冷然一笑，抱拳道，“陛下，王爷，依臣看来，这厮全无悔改之意。”
“不如将其斩首正法，以正视听！”
王铮文话音未落，凌宁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振声道，“陛下，臣凌宁愿以性命，保举吕振邦担任兵部左侍郎！”
“如果吕振邦上任之后，辜负君恩，臣愿与他同死！”
听闻此话，吕振邦浑身一颤，脸色变得无比复杂，感动得险些落下眼泪。
他和凌宁，仅仅只见过一面，绝对算不上有多深的交情。
凌宁愿意为他求情，已经是天大的义气。
没想到现在，竟然还说出了这种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