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兰欢所能找到的让迟亦不摘面具的唯一解释。
倒也不是她不敢承认自己让人打了迟亦,只是男人向来都有自尊心,迟亦人那么好,她不想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难堪。
她相信迟亦能理解她的想法。
不过显然兰欢想多了。
迟亦哪怕知道这是她为了维护他的权宜之计,但这并不妨碍他借此机会为自己正名。
如果是男朋友的话,那他后面要做些什么事情也更名正言顺些不是?
所以在兰欢这话说出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迟亦的深眸蓄着笑意,牵着兰欢的手,“嗯,欢欢是我女朋友。”
众人闻言,脸色一时之间变得很精彩。
薄少清扶了一下自己的单边眼镜,眼中划过意味不明的光,白依浅咬着唇,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迟老刚好在倒茶,闻言手一抖,茶水自茶杯边缘倾洒了出来,他将茶壶重重往茶座上一磕。
兰欢望着迟老,淡粉色的唇微微翘起,“看样子迟老对我很不满呐。”
迟老凉凉地看了兰欢一眼,站起了身。
“阿亦,跟我来书房一趟,少清,帮我招待兰小姐。”
根本没给迟亦拒绝的机会,老人已经走在了前面。
迟亦拍了拍兰欢的手背,又看了薄少清一眼,这才起身跟了上去。
爷孙俩一消失在众人视线,白依浅就冷了脸。
“我记得我上次跟兰小姐说过,你和迟亦不合适。”
兰欢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合不合适恐怕不是白小姐说了算的。”
“我也把话撂在这里,兰小姐,迟亦不会喜欢你,趁早离开他,你还可以及时止损。”
兰欢只觉得这句话可笑极了。
“他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吗?我看白小姐似乎跟迟亦认识挺长时间的了,他要真喜欢你,轮得到我今天坐在这里?”
白依浅僵了一下,搭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紧,但仅仅是一瞬她便恢复了寻常。
唇上牵出几分冷淡的笑弧,“兰小姐真的觉得迟亦喜欢你吗?”
兰欢抬了抬眼皮,跟白依浅尖锐地嘲比起来,她那份不显山不露水的淡然倒是在气场上略胜三分。
“当然,我年轻我漂亮,喜欢我难道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薄少清全程旁观,听到这句话内心对于这位兰大小姐的评价只有一个字——
狠。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一针见血的精准打击。
她确实比白依浅年轻也确实比白依浅漂亮,这简直是一个白依浅无法更改的事实。
薄少清冲兰欢竖了个大拇指,“兰大小姐真是犀利。”
兰欢扬眉,“我记得薄大公子是白小姐师兄来着,不帮你小师妹报仇吗?”
薄少清笑容邪肆,“可我也是阿亦的师兄,要帮他看媳妇。”
兰欢心头微动。
所以……迟亦和白依浅是同门?
青梅竹马?
兰欢反省了一下自己,她既然不打算跟迟亦在一起,这么破坏他的幸福是不是不太好?
正好白依浅冷笑:
“不过是男女朋友而已,这年头连结了婚的都能离婚,分个手算什么,世事无常,兰小姐觉得呢?”
兰欢真诚地点头,“白小姐说的是,所以我祝未来您能和迟亦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天地良心,兰欢发誓她说这话的时候真心得不能再真心了。
只可惜听在白依浅耳朵里却是嚣张的反讽。
“兰小姐,我们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
兰欢:“……”
算了,反正在旁人眼里她兰欢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与其越描越黑,她还是闭嘴吧。
……
书房。
迟亦才一进门,迟老便冷声发话,“把你面具摘了。”
迟亦叹气,“爷爷……”
“你以为你不摘我就不知道你被打了?!”
迟老暴躁地打断迟亦的话。
迟亦眯起眼睛,“依浅告诉您的?”
迟老从来不会干涉他什么,只有白依浅会那么无聊。
“是谁告诉我的重要吗?这难道不是事实?”
迟亦摘下面具,半边脸已经好了不少,但掌印犹在。
陆鸣下手可从来不是闹着玩的。
迟老看着就来气,重重地拍了一下书桌,“你到底在做什么?!”
迟亦无奈,“爷爷,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你有分寸就是当着依浅的面承认自己是别人的男朋友?!”
“不过是男女朋友而已,这年头连结了婚的都能离婚,分个手算什么,世事无常,爷爷。”
迟亦一定想不到,他几乎是在同时和白依浅说了一样的话。
在这一点上,两个人的默契简直没得说。
迟老闻言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和缓,反倒更为阴沉。
“言则,你只是在玩儿兰欢那丫头?”
迟亦没吭声。
沉默在大多数时候基本代表了默认。
迟老愈发怒火中烧,“你不是说你的病好了吗?!”
迟亦抬手戴上面具,再抬眼时,漆黑的眸里是让迟老都忍不住心惊的妖凉。
“我想它好它才好。”
言则,一切都得看他心情。
迟老后退半步,眼睛里有几分心痛,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就沧桑了十几岁。
“阿亦,你……你还是没有放下吗?”
迟亦半倚着书架,若不是周身被一层若有似无的黑色气息笼罩,倒称得上是一派气定神闲的从容。
“谈不上放下没放下,但是爷爷,堕入过深渊的人,连骨血都是黑的,已经洗不白了。”
迟老闭了闭眼,浑浊的眼里蓦地落下一滴泪来。
迟亦瞳孔紧缩,“爷爷!”
迟老摆了摆手,摘下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抬手擦了一下,再戴上时又恢复了那凛然生畏的长辈模样。
“所以兰丫头于你而言算什么?”
“众多的玩具之一而已,与我过往玩过又扔掉的那些,没有任何的不同。”
男人面无表情,嗓音更是和平日的温柔宠溺全然不同的冰冷无情。
迟老坐在椅子上,皱纹丛生的双手握紧了扶手,声音又沉了几个度。
“为什么选中了她?”
迟亦耸肩,一副不是特别在意的模样,“没有特意去挑,只是刚好遇上了而已,也算她倒霉吧,恰巧勾起了我的兴趣。”
想到什么,迟亦皱起眉,“对了,兰欢说您求过兰正,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确实跟兰正做过一笔交易。”
迟老大大方方承认,但并没有细谈的打算。
他起了身,迈着矍铄的步子往书房门外走,临开门前,他只留给迟亦一句话:
“我不管你想怎么玩儿,兰丫头我是一定会护的。我也必须提醒你,不可以做得太绝。否则未来她若是拿着我对兰正的承诺来找我,不管她的要求是什么,哪怕是要你的命,我都没有拒绝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