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三壮小手在衣摆上紧张的搓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羞愧与焦急。
许是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不久前借了一大笔钱没有还半分不说，现在又来伸手开口。
但是牛三壮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大伯母病重垂危，若是没有珍贵药材吊着，怕是活不长久了。
牛大嫂为牛家劳心劳力几十年，他娘早年改嫁，从小就将大伯母当做最亲近的女性长辈，与亲娘无异。
为此，哪怕再是厚脸皮的事，他也干了。
黎莺最终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多问什么，只问了一句，“你要多少？”
谁料就这么一句话，让牛三壮再次破防，他哽咽着，“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姐姐你看着给吧。”
“哭什么呢，人生在世，谁还没点困难呢，别哭了。”黎莺摸摸牛三壮杂乱的鬓发，温声安慰。
“我大伯母病了，大夫说他也救不回来，若是没有珍贵药材，怕是熬不过几天了，呜呜呜。”
珍贵药材么？
“这个我倒是有，这样，你在这儿等一会，我回去将家中药材取来跟你一起去牛家，说不定能用的上呢。”
说完，黎莺转头匆匆离去。
牛三壮朦胧着泪眼，眼眶被泪水泛滥，等他抹去眼中潮湿，黎莺早就没了踪影。
而等脚步声再次传来的时候，来的却不止黎莺一人。
牛三壮睁着乌溜大眼珠子，看向宋节的眼神中带着询问。
黎莺没注意那么多，“不是说病急吗？愣着干什么？走吧！”
宋节背上背着大竹筐，里头是不少他以前挖的药材，默默跟在黎莺与牛三壮身后一起到了牛家。
牛家住在掖城最乱的东北角，这里一片居民住房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屋子与屋子之间没有间隙，只一条通道在正门前穿过。
道路上坑坑洼洼，一股腐烂与刺鼻的异味从道路的地面上散出，几人捂住鼻子快速穿过通道，走到牛家。
牛家的院子十分破旧，院中挂着的湿衣服全是补丁落补丁，围着院子的栅栏歪歪斜斜的插在黄土里，被风一吹，还会嘎吱作响。
“大哥，二哥，你们看我带谁回来了！”牛三壮一进院子就大声往屋子里叫喊。
屋子里很快走出两个身材一样干瘦的少年，这应该就是牛三壮隔房的两个堂兄弟，牛大壮和牛二壮。
牛大壮和牛二壮并没有牛三壮那般傻白甜，望着院中陌生的两人他们警惕的将牛三壮拉开。
牛三壮再三解释后，他们才犹豫看向这两位据说是开帮助他们的好心人。
别看他们家虽然穷的有上顿没下顿，但是他们还是被骗过的。
曾经就有人以赚钱为由要将牛三壮带走，当时要不是牛大壮看出不对，及时将牛三壮拉走，指不定牛三壮就被人拐走了。
他们家落魄这么些年，真心帮助他们的人寥寥无几，多是落井下石的，以及各种的恶作剧，导致他们对于陌生人无比的抗拒。
但上次牛三壮拿回家的那包银子却是实实在在的雪中送炭，既然这两人便是上回帮助他们的人，那就姑且信上一回。
黎莺嗅了嗅空气中的焦味，“你们在煮什么东西？是不是煮焦了？”
牛家三兄弟脸色一白，匆匆跑到灶房将火炉上的药罐取下。
牛大壮心疼的看着药罐中煮废了的药渣，他可太该死了，又浪费了一副药。
牛大壮捶胸顿足的捶打着自己，眼角沁出几滴晶莹泪珠。
这时，他耳尖一动，忙从灶房跑出来，直直跑向灶房隔壁的一间屋子。
牛二壮紧跟其后，牛三壮一跺脚，着急道，“不好了，大壮哥肯定是听到什么不好了。”
说罢也跟着两人蹭蹭蹭跑走了，黎莺无法只能很强，宋节在后头摩挲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牛家几兄弟一进屋就看见地上躺着的人，牛二壮失声惊呼，“爹，你怎么了！”
然而牛二壮左手已废，只能吃力的跟其余两个兄弟一起将父亲抬上床榻。
窄小的屋子里只有一张木板床，两条长凳上架一块木板，铺上稻草与从旧衣服里掏出的破旧棉絮，这就是牛家躺了数十年的床榻。
然而床上还躺着牛大嫂，牛家几兄弟为了不惊扰到牛大嫂，只能放慢速度轻轻将牛大伯放下。
牛大伯脸上还沾着地上的沙土，他悲戚的摇摇头，“大壮，二壮，你们别借钱了，准备银钱备上两幅薄棺材，等你娘日子到了，将我们一起埋了吧。”
“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牛二壮又惊又急。
牛大壮心中亦是急火攻心，奈何无法将心事说出口。
牛三壮则哇哇大哭，“大伯，你不要走啊，大伯娘也不要丢下我们……”
牛大伯无奈叹气，“别救了，芬兰嫁给我这么多年吃的苦够多了，让她早点解脱吧。咱们家现在已经是个无底洞了，芬兰醒了又能如何呢？账一样要还，家一样要养，她醒来又得过上咱们之前的苦日子，走吧，都走吧。”
牛大伯心存死志，脸色无比灰败。
他自觉是自己拖累了全家，已经拖累了这么多年了，哪怕家人依旧不愿意放弃他，他终于是不在忍心当个累赘了。
从古至今，因病致穷都是一个难以解决的社会难题，这种人家往往比谁都要勤劳肯干，但付出与希望的结果总是得不到对等。
“大伯，你先别急着死。”牛三壮说话已经开始语无伦次，“这次仙女姐姐又来帮助我们啦，我们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黎莺被众人目光看的有些尴尬，“我不是什么仙女姐姐。”
宋节还在旁边站着呢，她与身边的宋节相比简直就是月亮与银灰，对比可不要太惨烈。
“不过，牛大伯也不必如此悲观，你们这事我或许真能帮的上忙。”黎莺叹口气，真不是她要滥用耿兰小可爱的血，实在是这牛家一家子都是良善人，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其实我对医术略有精通，或许牛大嫂的病我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