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尘宁从跑步道上走下来,他用手擦掉前额的汗水,定定神,走近那浓黑色的石像。
还是因为有点手贱,陈尘宁没忍住,用7-11临时买来的打火机,贴近浓黑石像的底部,用火去烤石像的裸露部分。
“啪”的一声,石材局部受热爆开,几块儿尖利的石片带着棱角,从石像主体上剥落。
陈尘宁拾起其中最大的一片,赶紧离开。
手里拿着这石片,陈尘宁感受到这石片表面的光滑感,和石片中蕴含的热度。
质感基本相同的石片,自己曾经在从老陈冰冷僵硬的手指里取出过。
自己也曾经在东北人家,受热后爆裂的关公石像边,看到过。
而这石片,也是辽西姐姐在自己面前细细雕琢过的,随后,它出现在杨芭乐家里,被放置于玄关门口。
它也正是,出现在辽西以太酒店门前的,构成巨大恢弘“以太”二字的基石。
它又是,以太辽西仓库火灾现场遍布的残片。
于此同时,在辽西的夜色里,老蔓甩甩手擦干手上的水渍,看着房间里昏昏沉沉睡去女儿蔓枝的睡脸。
老蔓伸手帮蔓枝理顺刚刚洗过吹干的头发。
“蔓枝啊,你看你都有白头发了,爸爸给你剪掉啊。”老蔓说着,拿起小剪刀,戴上老花镜,帮蔓枝剪去她额头冒出来的几根白发,“蔓枝啊,爸爸不知道还能照顾你多久,爸爸也老了……”
老蔓说完,叹了一口气,帮女儿蔓枝盖好被子,轻轻地退出房间。
来到阳台上,老蔓看着茶海上放置的那一小片浓黑石片,他伸手取来,在手指手掌间摩挲。
这石片是老杨和板砖送来的,就在那日,老杨、板砖带着许家朔,三人带着杨氏货运平台的全部财务评估坐在自己对面。
那次会面,老杨除了将自己经营多年的公司和盘托出,更是在临走的时候,郑重地把这浓黑石片放在会议桌上,推至老蔓面前。
“这是陈氏物流陈总死前手里握的石头,大宁子一直留着,现在大宁子被你们逼走了,这石片就交给您保管吧。我们相信,这石头来自辽西,现在让这石头回到辽西。”老杨说罢,自己操控轮椅从会议室里挪了出去。
数周前,会议桌前的老蔓,怔怔地拿起这石片。
此时此刻,阳台上的老蔓,怔怔地拿起这石片。
这浓黑的石材贸易,曾经是以太赖以为生的——生存之道;以太靠着石材生意起家,贸易线遍布中国乃至东南亚,直到那天,老蔓将蔓枝许配给了辽西的环评局局长,以太才拿到了畜牧养殖的牌照。
那些白色的羊,就像辽西天际的云,给以太带来了新的赖以为生的水源,和钱。
白色的钱很好看,畜牧业的收入是可以走在阳光下的。可以和媒体吹牛逼,可以大做文章,洗白一切的。
而黑石的市场暗涌,依然是以太不能放手的,老蔓清楚的很,浓黑石生意,还是会给以太带来相当可观的现金流。
自己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留给黑石业务渐渐自我消亡的时间窗口。
只是老蔓没想到,蔓主任的浓黑石生意,不但没有减量,反而越做越大!
只是老蔓也没想到,这浓黑石的溶解物,对以太的“白色”生意,带有致命的毒。
“老爸要怎么做?才能对的起你呢?你告诉爸爸好不好,蔓枝。”老蔓自言自语的说。
说完话,老蔓一阵猛咳嗽,停不下来,咳嗽到呕吐。
蔓枝还是在沉睡着。
老蔓走到卫生间呕吐完,漱口洗脸,孤单地走出了蔓枝的卧室。
老蔓打电话给秘书:“明天你来把石头片子快递回沈城,还给老杨。别再让我看见这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