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结束和板砖的通话后,拄起拐杖路过穿衣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眼皮上眉头下的那道伤疤,老杨颇带深意地笑了一下。
老杨拿起放在自己房间桌子上,被老蔓退回来的那片黑色石片,穿戴整齐后走出门去。
沈南医院特需病房里,老汪半躺在病床上,而老杨则坐在正对病床的椅子上,二人对视。
老汪的手上吊着液,那脸色也是愈发的青白,没有血色,老汪始终始不言语。
坐在椅子上的老杨就陪着老汪保持静默。
“你愁啥呢?愁天公下暴雨,沈南的货车开不进沈城吗?”老杨看着窗外阴霾的天,开口问道。
“老杨,你是来寻仇的吗?”老汪终于开了口,然而他并没有直接跟着老杨的话茬儿往下说。
老杨从衣兜里掏出浓黑石片,将石片放在老汪床脚的小桌子上,石片接触到桌片发出清脆的一声声响。
老汪盯着这从老陈手指缝间取下来的石片,视线久久不挪开。
“老汪,你病的这么重,你拜你家那石牌坊了吗?”老杨三分怜悯,三分讥讽地说。
“老杨啊,你说这话可有点太尖酸了。”老汪咳嗽一声,“当年复兴路肉联厂倒闭,你、我都下岗了,一月就几十块的补助金,要不是我介绍你认识老陈。咱们合伙做生意,你要怎么活到今天?”
“老汪、汪哥,我尊称你一声哥,你说的没错,故事都有起头。那然后呢?”老杨说道,“人,就怕挣钱没够,就怕贪。辽西的肉,我知道是臭的,你也知道是臭的,但是能挣到钱的臭肉,你也会觉得香。”
老杨把玩着石片,继续说:“那年,咱俩因为收不收臭肉横吵一架,我一出车去了辽西,你转头就放臭羊进了沈城仓库。就那次,我开的那大车刹车油漏了出了事故——老哥儿,我一直都没当面问过你,这事故弄得我断了腿,是不是你也知道啊?你家那辽西黑石的石牌坊,你拜过了吗?”
“老杨,你不能血口喷人啊!”老汪听到这话一个激灵,人几乎要还了魂,从床上支棱起来了。
“哈哈哈,老哥哥,别激动啊,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寻仇需要等这么多年吗?我早不记恨你了。”老杨伸出手按按,示意老汪躺回去,“倒是现在,你家小汪不受控制了,你们那么相信以太吗?
“我让汪师函回石牌坊前去跪着去了,孙子不孝顺就去跪!”老汪从胸腔中爆发出的咳嗽止不住,他边咳嗽边说,“老杨,你那黑石片子我看不懂,你拿回去吧。该死的人不是都已经死了吗?捅老陈总的那人、放大宁子刹车油那俩油耗子,做坏事的人都死了啊。”
老汪说完,两手一摊,万事不沾。
“有趟车您肯定记得住吧,那车可是你车队的车,被那俩油耗子装满石头,太重了煞不住车——当年的以太可不是现在的以太,当年你能猜到老蔓养羊的生意能做的这么大?那车想撞的是谁你很清楚的吧?”老杨的眼睛中闪过寒光,“那次老陈算是躲了,可那女孩被撞的真惨,当时那司机在哪儿呐?蔓主任找你聊过吗?”
“哦,对。”老汪不再回答,反而兀自掰掰手指头一算,“是,还活着一个啊。”
“老哥哥您这抖搂的可真干净,我这一条腿,陈哥这一条命,都离你那么近,就好像和你都没关系。”老杨呵呵一笑说。
老汪“哼”了一便,他转头头去,不再理会老杨。老杨收拾起黑石片,起身离开了。
老汪看着老杨走出病房,冷笑一声道:“谁知道你带没带录音笔,哄我哪?咱俩都是老头子了,咱俩吃的盐还指不定谁多呢?哼!”
老杨走出沈南医院,就立刻打电话给板砖,“板砖,你安排保护好强子叔,老汪如果出手,一定要留下证据。”
“强子叔,他会不会有危险?”板砖担心地问。
“保护好他!万一……我们就好好带强子。”老杨叔紧紧地握着衣兜里的石片,“一定要扳倒老汪。”
这时沈城天空乌云密布,又要下雨了。
这个秋初,辽西沈城一带的气候很不正常,已经下了三个星期的暴雨,恶劣天气对辽西的冷链运输线和杨芭乐新畜牧营收,都造成了很负面的影响。
此时小汪坐在沈南办公室里看着一片飘红的公司财务报表,使劲挠挠头,自言自语说,“我仨礼拜没见过杨芭乐了,这姑娘天天忙的跟狗一样,生意还被天气拖累的这么惨?沈南还能撑多久啊,以太的大佬们啊,咱这气氛都烘托到这了,麻溜的来收拾战场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