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城秋天来的凶猛。
一夜暴雨后，树叶全黄了，爬墙虎也变成了深红色。
沈城这满夏满绿的浑河北岸城市，一夜之间就像被涂上了秋的油彩。
红色和金黄色，顺着浑河沿岸，画卷般一路铺开。
这天下班后，陈尘宁来了兴致，便沿着复兴路溜达，他走到一处红楼边，抬头望着二楼窗口那打了鸡血一样的标语：“健身——一辈子的事业”！
陈尘宁看着看着就笑了，因为“天上掉下个胖姑娘”的桥段，就是从那窗口开始的。
陈尘宁决定上去瞅瞅，一来给那胖姑娘找个合适的健身房；二来检查一下那胖姑娘打零工时布线的质量怎么样。
刚到二楼，陈尘宁就听得健身房里激昂的音乐破墙而出。
“哥，你好你好！来看看是不，健过身不？”陈尘宁刚一推门进去，身边就窜出来一位穿着露肉背心的小哥儿，热情殷切地操着一口东北话开始介绍业务。
“我自己经常健身，我就看看。”陈尘宁随口回答一句，四下望望。
这地方的重量设备……都差点意思啊，陈尘宁顺手抄起一件，有模有样地比划了几下。
“哎，哥！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健身房的常客啊。”小哥儿看出陈尘宁有健身基础，料到这健身房的设备可能不够档次，吸引不到人家办卡，那就改变营销策略，推销周边，能卖点算点，反正自己都能提成。
“哥，你要是常练，不管在哪儿练，都得试试咱家这蛋白粉，增肌一等的，老厉害了！别人家的蛋白粉十四天见效，咱家这粉儿七天就爆你维度，价格还划算。”
“这么厉害吗？拿来我看看。”陈尘宁一听，心说：你家啥蛋白粉有这神效？！
“好嘞！”小哥儿乐不颠儿得一路小跑，从仓库拿来一罐，现冲了一壶递给陈尘宁，“买一罐，送健身壶！咋样，哥？”
陈尘宁接过这蛋白粉，放在鼻子底下一闻，不由得骂了一句：“我去，这个骚臭！”
他再转圈儿检查这罐体——果然是三无产品。
留意到陈尘宁的眼神狐疑，小哥儿立马跟上已经设计好的行销话术：“咱这个是大品牌，辽西蛋白料的专供产品！您放心，都有合格证。我们是自己大包装改的小包装，要不咋能便宜卖给您呢。”
“你把样品合格证拿来我看看。”这个骚臭味激起了陈尘宁的好奇心，他非要弄个明白。
因为这骚臭味，陈尘宁太熟悉了！
另外刚一听到小哥儿介绍“辽西蛋白源”，陈尘宁就猜测这莫非是——
“哥，你到底有心买不？你要没心买，就去周边其他健身房再看看。”小哥儿一看陈尘宁较真了，赶紧往后撤。
“别呀，我没说不买。但是入口的东西，你要没有检疫合格证明，那问题可大了，我得拿这个去消协问问，打个假什么的。‘辽西蛋白源’我熟——我吃一口，就知道蛋白是从那只羊身上来的！你们老板呢？”陈尘宁不依不饶地问。
小哥儿一看遇上硬茬了，一把想夺过陈尘宁手里的样品。
陈尘宁侧身闪躲，小哥儿飞扑落空，自己倒摔在地上。
“哥，你放我条生路吧。”小哥儿一急，眼泪就下来了，“您走吧，就当没来过，求您了，别跟我们老板说。”
陈尘宁心软了，他望着眼前这打工的小伙子，想到当年杨芭乐在这里打工时，摔下楼还要回去补线的样子……陈尘宁伸手扶起了小哥儿。
在小哥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里，陈尘宁了解到：小哥儿他爹从浑南肉联厂下岗后，因家里欠沈南的款子，他爹不得不听沈南老板的话，捅了陈老板——后入狱，再随后不明不白地就死在号里了。
而这蛋白粉，是一个姓黄的女经理给他们派的货。卖一罐，提五毛；卖不掉，赔一块！
陈尘宁基本明白前因后果是怎么回事儿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拍拍小哥儿的肩，把他拉起来，给小哥发了张名片，“能干活不？能吃苦不？”
“能！从小日子苦，我啥都干过！都会干！”小哥一抹鼻涕，眼中有光！
“来找我，有工作。辽西的好料，你爹没见过，你得见识见识。”
“哥——”小哥眼泪汪汪地看着陈尘宁，再看看那名片上如雷贯耳的大名，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卖次货遇“贵人”。
“咱俩认识算有缘分。”说罢，陈尘宁便走出健身房，随即接到了板砖的电话。
“宁子，有以太的瓜！大瓜！”板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