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界到天阴宫路途遥远，柏一无聊四处张望，她突然看到轿子旁走的一人有些眼熟。
“你......”她开口喊了一声，又觉得有些不妥。
被她看到的魔人回头看了一眼，居然行了个仙界的礼，客客气气地问道：“药神有什么吩咐？”
柏一觉得这人好生奇怪，与其他魔人不同，他给人的感觉像是个仙界神仙。
“我们，是不是见过？”她犹犹豫豫地问道。
那魔人点了下头：“药神记性真好，我叫陈红，曾经是翃汐阁的一员。”
“翃汐阁？你是仙界散仙？”柏一吃惊。
“曾经是，现在翃汐阁已经没有了，阁主带着我们并入了魔界。”
“你们阁主是？”
陈红笑而不语，之后的问话他没再回答过。
天阴宫外，魔君亲迎，他身材高大但不雄壮，穿着一身紫黑色的长袍，玉树临风，他面上带着半块面具，挡住了脸上半部分，他看着柏一，嘴角笑容邪魅：“柏一，好久不见。”
即便没有看到容貌，就是听声音也能听出来是谁，柏一习惯性地看向他身边，并没有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柏一有很多话想问，但不知从何问起。
“进来说吧。”魔君说道。
天阴宫里一个魔人都没有，只有她和魔君在空荡荡的宫殿里走着，直到走到一间挂了幅画的房间。
柏一一眼就看出画中人是谁，她看见魔君深情凝望着画中人，轻轻地问道：“你，和他闹掰了？”
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后面的话也没什么不好问的，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你们修着仙怎么会进了魔界？你又为什么当上了魔君？你为什么下令攻打仙界？为什么要那样折磨玄女？为什么......”
她还想问，他为什么要杀了木白，他是第一个抱起木白的人，怎么会不认得。
魔君没有回答，只走到桌前将面具放于桌上，到了一杯茶。
他的面容没有什么变化，依旧那般刚毅，只是那双寒潭似的眼变成了红色，大概是成魔的影响，红得有些疯狂。
“柏鸿希，你说话。”柏一上前两步，直视他猩红的眼，“你回答我的问题！”
新魔君是柏鸿希，那个修仙天赋异禀，她认为不久就可飞升仙界位列仙班的人，入了魔。他发动战争，仙魔两界死了多少人，若说在人界手上有几条人命的他被悬赏三百万两，那现在的他，就是三百个三百万两都无法描述他的杀孽。
“我在想，要从哪里和你说起。”柏鸿希喝了口茶，目光看着那幅画，时不时会有眷恋和痛惜之色。
“你先说说，夜郢呢？”
“夜郢，不在了......”柏鸿希深吸一口气，他闭上眼。
人界四处现魔物踪迹，柏鸿希和夜郢走到的山头突现魔物，四处作乱，附近居民深受其害。
夜郢提议他们前去将魔物处理了，正好可以检验一下他们的仙力如何，他答应了，这是他迄今为止最后悔的一件事。
魔物很厉害，他们打不过，合二人之力只能勉强将魔物拖住，好在有其他散修的神仙赶过来，与他们一起奋战。
兵器无法砍破魔物厚重的皮肤，它像个不会死的怪物，仙力不断消耗，魔物依旧猖獗。
夜郢不慎被魔物捉住，它将他握在手里像握着个玩具。
就在这时，九天玄女从天而降，将魔物四周的散仙震开，“一群废物。”
她的赤帝剑轻易地划开了魔物的皮肤，魔物吃痛松开夜郢，夜郢摔落在地。
柏鸿希企图上前救人，却被玄女的结界挡下，她念着仙法，要将魔物以及魔物所在的空间一同毁灭。
他提醒过魔物旁还有人，他拜托过救人，他哀求过不要伤及无辜。
但是在蔑视凡人的九天玄女眼里，一名散仙而已，遇到一只小魔物便伤成这样，无用的人留着也是无用，她根本不理会他的哀求，念着仙法将魔物那儿的空间炸的粉碎。
将他的心也一起炸碎了。
那时候夜郢还有呼吸，他甚至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现在说不出那一眼是怎样的一
眼，他只知道往后的日子里不会有人和他吵吵闹闹了，也不会有人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地向他提出幼稚的要求。
这一切，拜玄女所赐。
可悲的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个例，不只是玄女，仙界许多神仙看不起散仙，即便有些散仙的修为已经高过他们了，这些神仙依旧会对他们露出骨子里的蔑视。
柏鸿希突然就明白了，他们那么拼命地修仙是没有用的，仙界容不得他们，不会承认他们的。
“仙界，准确说天庭，从不承认散仙能位列仙班。”柏鸿希说道，他嘲讽地笑了笑，“可笑世人挤破了头想要进仙界，只信道听途说的美好，不知道掩盖在传闻下的黑暗。”
柏一不知道该说什么，柏鸿希与夜郢的感情有多好她是知道的，玄女对散仙的看法她也是知道的，却想不到这两者相遇竟会酿成如此悲剧，她看着柏鸿希的眼睛，轻轻地说道：“一念成佛，一年成魔，你想到的是什么，看见的便是什么。”
柏鸿希疯狂地大笑起来：“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如何，魔又如何？天若负我，我便逆天，神若阻我，我便弑神！”
他的眼睛红地要滴出血来，柏一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的他已经听不进别人的话了，夜郢在他心里的占得比重太大了，他没了，他的心也跟着没了，留下的只有执念，疯狂的执念。
他笑得前俯后仰，笑声里透着无尽的悲凉。
他伸手摸着画像，“你的仇报了，我亲手杀了她，夜郢，你可以安息了。”
“罪魁祸首已死，魔界不再进攻仙界，你回去转告吧。”柏鸿希将手背在身后。
先前接人的魔军小队又抬着轿子来。
柏一临走前，柏鸿希突然说道：“你，若是在仙界不快乐，我魔界有你一席之地。”
柏一没有应答，坐着轿子摇摇晃晃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