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胖子走下山时,村里的景象再度一变,许多老百姓在田野里牵着黄牛忙活着,宁静的乡野在这刹变成了一幅辛劳的动态图。
当我们走到人们住着的房舍时,耳旁传来了一阵孩子大哭的声音。这声音哭的撕心裂肺,叫人好一阵心疼。
我和胖子好奇的赶了上去,只见一个身穿麻布的农村妇女,正拿着一碗饭使劲的哄着个小孩
“强子乖,快把饭吞下去,吞下去就好了”那大婶的眼神写满了焦急,不停的哄着旁边那几岁大的小孩。
而那个剪着锅盖头的男孩,脸蛋上早已一片涨红之色,眼眶儿更是溢出了泪水,嘶哑着喉咙不停的大哭着,脸上一片茫然痛苦之色。
“怎么这儿到处都有你的亲戚,一会儿为湘,一会儿强子的。一个好似你的前世,一个好似你的儿子,都是一个胖子。”我望着那叫强子的胖嘟嘟小孩,不自禁朝着胖子挪笑道
“切,老子相识满天下,这是你妒忌不来的。”胖子颇是自豪的回击了我的嘲笑。
“婶儿,你先别着急,给我看看这孩子。”胖子劝慰着,将孩子从大婶的手里牵了过来。
这孩子的模样好生奇怪,脸上一片涨红之色,只是不停的哭,眼眶的泪水反倒是受不了痛苦,憋出来的。
“他是被鱼刺卡住了喉咙。”紧紧看了几秒钟,胖子果断的下了结论、
这时候,一旁的大婶也说了
“是呀,我儿子他感冒刚刚才好,我和我家男人买了些鱼想给他补补身子,谁知道他喉小,被鱼刺卡住了。”大婶简略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又低下身子,不停的哄着那孩子:“强子乖,快点把饭给吞了,吞了鱼刺就能下去的。”
“没用的,这鱼刺可能太大了,饭也咽不下去。”我瞧了瞧大婶手中端着的那晚饭,明显被孩子吃了一口。既然第一口饭吃下去也没用,那定是那鱼刺太大了,卡在了喉心那儿,水和饭这些老招式都没用了。
“胖子,咋办,我们没有带黄纸在身,想用九龙化骨水都不行呀!”眼看着孩子越来越痛苦,我的心情也越来越着急。
“没事,我有办法,婶儿,麻烦你去给我端一碗清水过来。”胖子朝那孩子的母亲催促道
眼看着大婶的脸色有些迟疑,我连忙将胖子的身份给搬了出来。
“婶儿,你听他的吧,我兄弟是个医生,很有办法的!”
婶儿半信半疑的走进了房子,很快,她便端着一碗水跑了出来。
“水在这儿……这个办法我已经用过了”
“没事,婶儿你把水给我吧,绝对管用”胖子一把将水从大婶的手里给抢了过来,然后右手掐着剑指缓缓的念着咒语。
未过半分钟,胖子用剑指在清水中画起了圈圈(注:圈圈的符咒就是我们行内所说的花字,这种花字不长,通常也只有一两个,配合咒语来用,是法教南传法中特注重的符箓。”)
画好了花字之后,胖子快速的拿到孩子跟前,张开孩子的嘴巴,一把灌了下去。
这大婶一看胖子这么粗鲁的对待她的孩子,一张嘴巴就想骂胖子,可是,接下来,婶儿的脸色先是愕然,之后便是变成了狂喜。
因为,被鱼刺卡住喉咙的强子,只是喝了一口水,立即便将喉咙卡着的鱼刺给吐了出来。
这就是法教中的一门小术。难度不高,也容易掌握。我想许多农村的孩子都有见识过,法教中人一碗清水下去,被鱼刺卡住的人立即将卡住的鱼刺给吐了出来。
这门小术就是九龙化骨水,化卡喉鱼刺特别管用,只不过,我却没有想到胖子居然能将化骨水这样来用。
“多谢两位仙家赐水,多谢!”这婶儿回过神来,躬身朝我们道谢。
仙家……我和胖子皆是有些错愕,随后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也怪不了这位大婶,我们法教中人不同于道教,就算是做法,很多时候我们都不穿道袍,也不注重仪式。因此,民间有许多的人虽然受到了法教中人的帮助,但是却不知身份,只把那帮忙的道士唤作法师,或者高人。
婶儿领着强子走进了屋子,没过多久,又跑了出来,硬是要给我和胖子塞个小红包。说这是规矩,不能免,大事小事都是事,多多少少都是自己的心意。我和胖子推脱着没要,只是朝这婶儿要了几个馍馍当早餐。
其实,我时常羡慕那些行脚的僧人道士,破衣破鞋走遍天下,风餐露宿寻访人家,饿了就化缘,碰到有需要的人毫不犹豫的伸出缓手去帮。报酬从不收钱,只收取些食物,或者一片为自己缝造百衲衣的破布。
自学法以来,我一直认为这样才是道,不和利益金钱靠边,讲无为,也讲无私。只不过,活在这个俗世之中没钱却实在不行。想想那房租水电,想想家庭责任,生活处处要花费,处处是压力,不收点香油……自己也活不下去,这份弘道之心有可能饿死一家子人。
所以,收取香油在法教道教佛家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有人在收取香油的时候看人,有钱的多收点,没钱的少收点。尽量一视同仁,少收点香油,多办点实事。有人则是一件小事化大事,一件事做两件事,忽悠一下目的是为了捞多点钱。
终归到底,只因人性百态各不相同而已。
吃着馍馍,喝着清水,我和胖子朝那婶儿打探起了戏台的来历。
由于胖子用化骨水化去了卡在她儿子喉咙的鱼刺,这婶儿对我们也没有戒备心。没过多久就把自己了解到的给我们说了出来。
用这婶儿的一句话来形容戏台,就是一个字,邪。七个字,邪门的不能再邪。
女人的心里都是很八卦的,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妇女,村里的花边新闻,悬疑诡事呀,她们普遍都能说出个道道。
但是,打探了半天情况,我和胖子得到的也只有失望两个字。这大婶说了很多,但具体的意思却和我们了解到的相差无几。几乎就是每年演戏,戏班都会出现些诡事。或者是某一件事的详细细节。但若问到更深一层的缘由时,大婶却无法说出个究竟来。
“冤枉呀,天大的冤枉,青天你睁开眼睛哟,看看这六月飞霜的冤情哦。”就在我们和这大婶东一句西一句瞎扯时,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带着歌谣的呐喊。
这声音的主人有些熟悉!我下意识的抬头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入眼的那人却不禁让我苦笑迭起。
这衣衫褴褛的乞丐,就是昨天晚上在戏台边上咬了我一口的死疯子,此刻他正在一栋破破烂烂的老房屋前,不停的朝天呐喊,说着冤枉之类的话。
“这位老人家是?”我指着那疯癫老头,朝旁边坐着的婶儿问
“哦,你说他呀,他叫原霄!他爹那畜生更不是人,不带把的孬种。”这婶儿狠狠的朝这疯老头呸了口唾沫。
在红安这个老村,有两种人是遭所有人不耻的,一种是叛徒,另外一种就是孬种。
“哦,婶儿,你能给我们说说其中的内情吗!”我好奇的哦了一声,凑了过去。案情找不到进展,偶尔停下故事解解闷也不错。
随后,妇人把之前的故事与我们说了。
“懦夫,真他娘的懦夫!这王八蛋,真他妈的就是个混蛋。”胖子义愤填膺,对这老疯子的父亲也甚为不耻。
“后来呢,这畜生的结果如何了!”胖子紧盯着大婶儿追问道
大婶儿继续说:“这孬种的原政没过多久就被领导手下抓了回来。听说他是因为媳妇被村里的地主奸污了,媳妇和老娘跳了井。他放心不下十岁大的独子,怕自己死了之后孩子没人照料,又想替死去的老娘报仇,这才当了孬种。”
抽了口旱烟筒,大婶儿缓缓回忆:“这领导也没将这几个孬种按法处置。领导是个好人,不忍心伤害自己的兄弟。就给他们一人一把刀,自生自灭去了。”
后来,有匪徒作乱,领导带着所有人奋勇作战到最后,都死了。而那原政等六个孬种,也失了踪影。或许,是贪生怕死,扔下了儿子,找个角落躲了起来。
“这领导,是个好心人。这原政,虽说无奈,但也实在过分了些!”听完了整个故事之后,我不由叹气一声
“可是,就算父亲做的再不对,再不耻,犯下的错都和自己的孩子无关呀!”
我话刚一出口,胖子就一把将我的嘴巴捂住,朝这说的兴起的大婶儿含糊笑道:“我兄弟是说这原政该死,领导是个好心人,那些被匪徒杀害的孩子们,也挺可怜的。”
胖子给我打了个眼神,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
明显,这样的话大婶是听不进去的。几十年来的认知都是这样,你忽然间敢去指责她,并且说她错了。且不说未必能将这根深蒂固的观念给拔掉,反而会引起她的反感。
人性便是这样子,一家有个坏人,全家都不是好人。一锅粥里有个老鼠屎,整锅粥便都是坏粥。
或许,父亲们会指着老疯子告诉孩子们,以后离这孬种远些。然后懵懂的孩子们便谨记了父亲的话,认为这疯子就是个孬种的后代。
日积月累的鄙视,可想而知这老疯子从小到大,又是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会疯,这也是不奇怪的事情。
这时候,坐在老破房前的老疯子居然悲拗的仰天大哭:“爸,你安心去了吧,不要在伤人了。好好的去吧……”
哭完之后,这老疯子倒在门口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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