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忘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前边兄长姐姐的婚事都不好,谁不暗地里骂她一句蛇蝎心肠,好人家的子弟又怎么会上门求娶?
想到此,张氏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来,幸好此事没成,不然最后的恶果还得自家吃下去。
然而,对于这个忤逆自己的继女,她心中确是不喜,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了个婆子上门羞辱裴翠云:“张家来退亲了,连夫人娘家都嫌弃,大小姐以后找婆家可就难喽。”
气的香雪要上去撕了这婆子的嘴,还是裴翠云拦住了她,“何必跟这种人生气,没得跌了自己的身份。”
香雪哼了一声,开始撵人:“还不快走,难不成等着领赏不成?”
那婆子到底不敢将裴翠云得罪狠了,毕竟她的亲弟弟是裴家唯一的继承人,这位大小姐是好性的,但大公子可不是好性的,惹恼了他,管你说谁房里伺候的,一律拉出去打一顿再卖了。
等人都走光了,香雪兴奋地说:“那门破亲事终于退了,大小姐可算是逃了出来。”谁都知道张家是个火坑,傻子才会往里跳呢。
裴翠云猜测张家退亲应该是静训的手笔,她心中也高兴,只是她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脸上的笑容都是淡淡的。
“大小姐,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裴翠云喝了一口茶水,说:“我们只管等着就是。”静训在十一二的时候就能为她找回父亲和弟弟,如今她的手段裴翠云更是深信不疑,根本不担心。
静训将张华一脚绊倒水里之后,她就悄悄地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眼见着张母将老大夫送出门后又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静训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进了生药铺子,她看到张母正站在柜台上看着一个二十来岁的伙计抓药。见她进来,药铺伙计跟她打招呼:“这位姑娘,想抓什么药?”
静训细声细语地说:“我娘得了伤寒,大夫开了小柴胡汤,烦请小哥给我抓几副。”小柴胡汤是汉代张仲景创的一种方剂,里面的草药都有定数,特殊情况下大夫会对其中的几味做删减。
见静训手中什么都没拿,伙计就知道是按照方子抓即可,“姑娘稍等,等我为这位大娘抓完了再跟你抓。”
“多谢小哥。”静训谢过,就站在柜台外边,瞅准伙计转身去够最上边的草药时,突然指着地上叫了一声:“这是谁掉的钱?是大娘你的吗?”
张母立即就往地下看,看到一个灰扑扑的钱袋子,马上弯腰捡起来。
就在这时,静训迅速地将手中几个不起眼的药丸放进还没有包好的草药里。
张母在手里掂了掂钱袋子里的钱,估摸着有一二百文,她心中乐开了花,心想这下儿子的药钱有找落了。抬起头对静训笑着说:“多谢姑娘啊。”
静训摇摇头:“大娘客气了,这钱袋子可要放好了,别再丢了。”
若是以前,张母何曾将几百文钱放在眼里,家里一个粗使丫鬟的月钱都比这些多,可今时不同往日,家产全被抄没了,家里一根草都没留下,如今住的宅子还是张氏用自己的私房钱置办的,每个月也只有十两银子的花费,再多是没有的。偏偏张家父子花钱都是大手大脚的,十两银子不过几天就花完了,再跟张氏要,张氏先还给,后来就不给了,因为给张家的钱都是走自己的私房,她的私房都是要留给自己女儿的,才不愿意贴补给娘家。为了一家子的生机,张母不得不紧衣缩食,能省一文就省一文,一二百文钱可以买好些米够自家喝几天了。
张母生怕钱袋子的主人找上来,拎了药包就匆匆离开了,所以没有看到静训脸上一闪而过的微笑。
她往药包里下的并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而是一些致幻的药,人喝了之后会产生一些幻觉,但停药后对身体没有任何危害。
张华掉进小河之后,心里一直想着算命先生的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再加上晚上突如其来的高烧,迷迷糊糊之间他似乎看到了裴翠云变成青面獠牙的样子,张着手要掐死他,画面太过逼真,等他醒来之后开始怀疑人生了,,画面太真实,由不得他不信。
于是,裴翠云的婚事就这样轻轻松松解决了。
整个过程环环相扣,事情的每一步都掌握在她手里,连秦叔宝都自叹不如。
静训不好意思地笑:“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虽然张家退了亲,但我们该置办的东西还是要置办的。对了,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秦叔宝说:“我昨晚去了靠山王府,却没有见到杨林,只见到了他身边十二太保之一的薛亮。他已经将信转呈给了杨林,让我回来等消息。”
杨林身边的十二太保不仅是他的亲卫,也是他的干儿子,薛亮排行第二,是这些人里武功最高的,所以留在杨林身边伺候。
军机大事,静训也不好打听,只拉着秦叔宝商量聘礼的事情,“咱们出门的时候,姑姑还说 要让我多带些银子呢,我那会儿想着咱们要赶路带那么多钱也是累赘,要早知道就应该多带些出来了。”
“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人借一些,实在借不着,咱们就先打个白条,等将裴翠云娶回去再兑现。”
静训失笑:“哪有聘礼打白条的,没得让人笑话。”
两人又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办法来,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终于,在这天晚上,秦叔宝见到了杀父仇人。
跪在地上,秦叔宝用颤抖的声音行礼:“末将秦琼见过靠山王。”
杨林一生未娶妻,练得是童子功,所以相貌上比一般六十多岁的老人要年轻很多,他如傅粉,两道黄眉斜斜飞入鬓间,身长九尺,腰大十围,却不是莽汉模样,他往那里一坐,就给人一种威仪之感。
秦叔宝在下边偷偷观察了一下仇人的相貌,就赶紧低下了头。却听得杨林郎笑一声:“想看就大大方方地抬头看。”
于是,秦叔宝真的就抬起头来,眼尾扫到一旁薛亮蹙着的眉,他急忙道歉:“冒犯了靠山王,还望靠山王恕罪。”
杨林看了一眼薛亮,笑道:“人长了一张脸不就是让别人看的?你好奇本王的长相也是人之常情。”又问了几句罗家军的情况,秦叔宝都如实回答了。这也是罗艺在他临行前交代的,若是靠山王问什么,只管如实回答,因为在杨林面前,任何谎言都会被戳破。
见秦叔宝头脑清楚,说话有调理,杨林满意地点头,他这个人求才若渴,看着秦叔宝人才不俗,就想试一试他的武功。
恰好此时十二太保马展办事回来复命,杨林指着马展说:“秦琼,你敢不敢跟我这个最小的儿子比试比试?”
在仇人面前岂能露怯?秦叔宝一抱拳:“敢不从命。”接下了战书。
一行人去了小校场,杨林吩咐马展一声:“点到为止。”
见他只叮嘱马展,秦叔宝心中就有一股气,这是摆明了不相信自己能赢得了马展,怕马展伤了自己,才有此吩咐。心中憋着一口气,秦叔宝暗暗为自己鼓劲,一定要让仇人看到自己的实力。
一场比试下来,令在场的所有人都跌破了下巴。
良久,杨林才缓过神来哈哈大笑:“果然英雄出少年,秦琼,你的武功不错。”然后转头对马展说:“你平日里总是觉得你们几个的武功天下无敌,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马展羞愧不已:“多谢义父教诲,多谢秦兄弟手下留情。”若不是刚才秦叔宝及时收住手下的劲道,他这会儿恐怕手臂都折了。
秦叔宝谦虚地说:“在下不过是侥幸赢了一次,还是马兄的武艺高强。”
“行了,别谦虚了,你的武功的确是比马展要略高一筹。”杨林下了定语,又叹道:“罗艺好眼光,有你在身边辅佐他。”
“王爷身边不也有十二太保保护,谁不羡慕王爷?”嘴上拍这马屁,秦叔宝心中忧愁,正如杨林说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单单一个排名最末、年龄最小的马展,他都赢得很吃力,更别说以后对上的是杨林本人和十二太保,他一点儿胜算都没有。
“既然是比武,赢了的总要有彩头,秦琼,说说你想要本王赏赐你点儿什么。”
秦叔宝刚要拒绝,突然想起静训这几天为了钱的事情着急上火的,于是脱口而出:“王爷不妨赏我点钱财。”
见薛亮和马展看向他的眼光都变了,秦叔宝没有一丝羞愧,反而坦然地解释:“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大兴还有一件事,就是为家中幼弟向未婚妻家下聘礼,只是女家是高门大户,事情又来的突然,我们身上带的银子根本入不了女方长辈的眼,是以厚着脸皮向王爷求赏。”
“果然是有情有义的好二郎,薛亮,你去取五百两金子来,让秦琼带回去。”
秦叔宝面上一喜:“多谢王爷,只是用不了那么多,只二百两就够了,太多我也拿不回去。”
杨林就喜欢他这种坦坦荡荡的性子,说:“既然如此,那就三百两,多置办一些聘礼,可不能被人看扁了。”
就这样,秦叔宝空着手出门,再回来却带了一堆亮瞎人眼的金子。静训围着金子看个不住,若不是秦叔宝拦着,她都要咬一口验一下真假了。
秦叔宝哭笑不得,“是真的,这都是杨林给的。”然后将比试赢了马展、自己跟杨林要了奖赏的事情说了一遍。
静训钦佩不已:“叔宝哥哥真厉害,若是我们回了历城之后,不如咱们去街头卖艺,就凭叔宝哥哥的身手,定能日进斗金!”
秦叔宝哭笑不得,摸摸她的头发,心中却想着,这个主意也不错,两个人一个卖艺一个收钱,让咬金再来个胸口碎大石,不愁没饭吃。
不过,看着这么多的金子,静训也有些发愁,“这么多金子若是换成银子得换好大一堆呢,会不会太招摇了?”
秦叔宝想了想说:“现在拿着金子去打首饰肯定来不及了,不如我去找个地下钱庄将它们换开。”
哪朝哪代都会有黑市,隋朝也不例外,而大兴身为京城,自然黑市做的比别处都大。
秦叔宝在江湖上也算混了很久,三教九流的人都打过交道,所以很快就摸到了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