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南因为对眼下对策毫无头绪,因此开车出了门。
他不自觉地就开向了去往剑桥道的方向。
他的车来到了剑桥道13号的门前,这座宅子大门紧闭,了无生趣,似乎是很久没开门了。
他没有下车,因为他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和怀疑。
接着,他继续驱车向前,很快就来到了日租界。
日租界相比十年前已经面目全非了,再也找不到曾经自己的家,秀慧里。
但是,曾经的冯记洋行和孟记点心铺坐落的那条街还在。
林江南开车来到了那条街口,然后停了下来,下了车。
眼前的街上,路边的铺面都是一片破败的景象。
很显然,这几日的破坏还是给这里带来了不小的损失。
此刻,打砸的人群散去,各家铺面门前,只留下了自家的老板和伙计收拾残局。
林江南迈步走进了街道,看着身边的那些铺面,寻找着曾经的熟悉的影子,但是似乎已经很少很少了。
他这样走着走着,突然身边响起了一声呼喊。
“太君,哎呀,太君!”
这个声音很大,似乎还有些耳熟,让林江南不由得扭转了头,看了过去。
只见在一个破败的铺面门前,一个满脸委屈的老板正点头哈腰地和自己打招呼。
林江南一下子意识到,这就是在原本孟记点心铺上开起的那个大烟馆的老板!
那老板紧走几步来到了林江南的跟前,开始哭哭啼啼地诉苦:“太君呐,您,您可得给咱们做主啊!咱这生意开在日本的地盘,这些老百姓还敢来闹,这不是不给咱日本人面子吗?他们真是无法无天了!”
林江南听着他的哭诉,突然想到了什么!
“太君呐!咱日本宪兵队,可不能不管咱老百姓啊!我们在这里本本分分做生意,结果就被那伙暴徒给砸了,我一看您就不是一般人,您得给咱们做主啊!”
林江南此刻,再也听不进去眼前这个老板的任何话了。
他似乎是有什么焦急万分的事情需要立刻去完成,极速的转回了身,快速走到了自己的车上,然后极速离开了。
很快,一辆黑色的轿车闯进了天津华人警署的大院,在大楼门前停了下来。
大门口守卫的警察立刻戒备了起来,纷纷端起了手中的家伙,将那轿车围在了中央。
车门打开了,从副驾驶的位置下来了一个一身黑色风衣的年轻男子。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并不理会身边虎视眈眈的警察,而是小心地走到了后车门的旁边,伸手拉开了门,毕恭毕敬地等待着里边的人下车。
接着,一只黑色的皮靴伸了出来,再接着,身着一身褐黄色军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站在了众人眼前。
只见此人鼻子上带着一副眼镜,显得有些斯文,但是他人中处的一撮小胡子,却让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寒颤,而在他的肩头的樱花肩章,众人虽然并不了解到底是什么含义,但是却无一例外地觉得,此人大有来头。
“警察署長はどこだ?”那日本军官对身边一同下车的,有些上了岁数的翻译问道。
那翻译点了点头,正色问道:“稻田将军问,你们的署长在哪里?”
“呃……”众人一时没了分寸,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但是也有看到日本人就溜须拍马的,满脸堆笑地凑到前边,道:“太君,太君,我们王署长在二楼办公室呢,要不我带您去啊?”
“道を持って行く!”
翻译道:“稻田将军让你前边带路!”
“哎,哎,好嘞!”
说着,那谄媚警察,屁颠屁颠地走在前边,日本军官和翻译,以及他的随身护卫跟在身后。
众人上了二楼,来到了王署长的办公室门前。
“那个,将军啊,我给您通报一声,您稍等啊!”
“八嘎!”日本军官怒骂一声,然后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推开了门,直接进了王全安的办公室!
门内,王全安打了个激灵,似乎是被突然闯入的人吓了一跳。
接着,他便看到了来人那一身日本军装,以及他肩头闪耀的樱花肩章。
王全安一惊不小,当他看向那日本军官的面部表情时,更是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只见那日本军官直视着王全安,眼神中透着轻蔑和愤怒。
“呃,呃,呃,将军,您是?”
“你就是王全安吗?”日本军官没有说话,他身边的翻译率先发了难。
“呃,是,属下,嗯,就是王全安!”王全安一边答应着,一边哈着腰紧走几步,来到了日本人的跟前。
“彼は王です!”翻译小声地对日本人说道。
日本军官点了点头,眼神中更是透彻了凶光。
“八嘎!”日本人又怒骂了一句。
王全安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只能低头哈腰受着,不知道要说什么,做什么。
“俺の縄張りをぶち壊したのか?”
“稻田将军问你,是不是你让那些中国人,去我们的租界打砸的?”
“哦哦,稻田将军,稻田将军!不是啊,我冤枉啊,我,我也是这个事件的受害者,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撺掇那些刁民闹事!”王全安紧张地解释着,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说出琪琪的名字,将这个背后黑手供出来,但还是忍住了!
“彼は自分がやったことではないと言った!”翻译官简单回禀了一下日本人。
日本人似乎并不太相信,脸上的愤怒依然不减。
这时,王全安也恢复了一丝冷静,小心地端详着眼前这个似乎有些来头的日本军官。
他满脸堆笑,虔诚而客气地试探问道“呃……这位稻田将军,看着面生啊,是在天津宪兵队吗?我之前已经委托人,将这件事情的详详细细的经过禀报给坂田队长了,呃……稻田将军,难道,还不知道吗?”
王全安小心地说完,然后留心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那日本军官因为语言不通,并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他身边的翻译官,脸上现出了厌恶的表情,冷哼一声,道:“你讲这个话,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们稻田将军,供职在关东军司令总部,这次是得到了天津方面的求助,专程过来的!你最好把你那套不知天高地厚的嘴脸收回去,小心我们把你拿了,拉回东北去!”
王全安听了翻译的话,立刻就慌了。
他没有想到,在天津发生的事情,捅到了日本关东军那里。
这里边的利害关系他自然是知道的,现如今整个华北东北,属日被人的势力最大了,就连整个北洋政府,很多时候也不得不迁就日本人的利益,因此他实在是不敢怠慢。
那日本军官听了翻译和王全安的对话,脸上现出了疑惑的表情,开口询问怎么回事。
翻译恭敬地将刚刚两人言语的交锋汇报了一下。
那军官听了,又狠狠地瞪了王全安一眼,吓得王全安忙缩了脖子。
“彼の手からお金を得る方法を見つけなければならない!”那军官对翻译道。
翻译强忍着自己嘴边的笑,依然冷脸对王全安道:“稻田将军听天津宪兵队方面说,之前他们让你主管我们日租界的生意,是这样吗?”
“额,是,是的!承蒙厚爱,是小的在掌管!”
“但是这次,因为你们的缘故,在日租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个损失,是需要你们来赔偿的!”
“额,是,是!啊?赔偿?您,您是说什么赔偿?”
“这样的动乱,给我们日租界的生意和名誉造成的损失,难道不需要赔偿吗?”
“啊,是,是,要赔,要赔!”
“ボス いくら欲しい?”翻译官小心地问日本人。
“彼に自分で言ってもらいなさい!”日本人道。
翻译官点头会意,道:“稻田将军说了,这次的损失不小,我们知道你这些年通过日租界,着实是赚了不少钱,我们想看看你的诚意,你要赔偿多少,来弥补我们的损失?”
王全安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却根本不敢反驳,只能硬着头皮想了想,道:“那,您看,二十根金条,能行吗?”
那日本军官的眼神顿时放光了,连他身边的护卫都不自觉地喜上眉梢,只有年长的翻译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地道:“念在我们合作多年的份上,也就这样吧,你现在去取,我们立刻就要!”
“啊?现在吗?”
“你以为呢?不然你让稻田将军白跑一趟吗?若是没有赔偿,你就跟我们走!”
“啊,是,是!”
王全安不敢多言,为难地转过身去,走到了墙边的十字架跟前。
他回头看了看坐在那里的日本军官和他身边的人,几个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但是此刻,他却没有办法,只能伸出手,转动了十字架。
下方,缓缓打开了一个窟窿。
王全安蹲下身来,转动密码,打开了保险柜,然后数了两遍数清楚后,拿出了二十根金条。
他将金条放在地上,匆忙将保险柜关了,然后才捧着金条到了日本人跟前。
“稻田将军啊,这是小的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稻田将军的面容似乎也缓和了许多,冲着身边的护卫点了点头,将那金条收了。
“彼に手紙を渡せ!”稻田将军对翻译官道。
翻译点点头,从自己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了一封信,道:“这个,你需要在今日之内见报,对这些天来的事情做一个澄清,消除对我国的负面影响,否则的话,你的处境,将会特别艰难!”
王全安听了,忙接过了那封信,打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