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一月二号，你在干什么？”
“十？十年前？大哥，我怎么记得住呢？”
林江南依然冷冷地盯着刘三，让他不寒而栗。
“那，您给点提示，让我想想？”
“剑桥道，十三号！”
这个地址一下子闯入了刘三的脑海，让他身体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那，那天，是不是下了雪？”刘三嘟囔了一句。
“你想起来了？”
“啊，不不，那个，太远了，有点模糊了，记不住了！”刘三慌张地应陈道。
林江南盯着他，知道他已经忘了疼了。
林江南的手缓缓地又拿起了身边的木棍。
刘三的眼神慌了，忙哀求道：“大哥，不是，怎么了这是？别别别，您让我想想！”
林江南并不理会他的哀求，提着棍子站起了身。
刘三全身奋力地蜷缩，脸色已经恐惧地变形了。
“别，别，别，大哥，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林江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说！”
“啊，我说，我说！”
刘三大口喘着气，并且在脑袋里飞速地整理着什么。
“那天，那天是下雪天，我去了剑桥道13号，嗯，我是去干什么呢？我是去干什么呢？”
林江南生气了。
他手中的木棍瞬间挥了起来，狠狠地砸了下去。
“啊！收尸！收尸！”
林江南的木棍在刚刚接触到刘三面皮的瞬间，停了下来。
刘三已经又开始呜咽了。
“呜呜呜，我说，我是去收尸！”
“收尸？收什么尸？”
“呜呜，我也不知道啊，就一个男人的尸体！”
“你不知道死的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啊！就是别人让我来收尸，拉到没人的地方给埋了！前前后后得有四五次，大多是男的，只有一次是个女的！”
“谁让你去的？”
“这……”刘三又犹豫了，怯怯地看着灯光下睥睨着自己的林江南，“大哥，您问这个干什么啊？”
林江南没有回答他，因为他知道，自己手中的棍棒，要远比多费口舌更有力。
于是，当木棍再次挥舞到刘三眼前的时候，他又奋不顾身地脱口而出：“王全安！是王全安！”
“王全安？”
“是！”
“哪个王全安？”
“就是现在的华人警署署长啊！”
这个消息让林江南吃惊不小，他呆立在那里，回忆着什么，思考着什么。
刘三见他这般表现，似乎是嗅到了机会。
“大哥，兄弟我劝你一句啊，这里边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真的还是别打听为好啊！”
林江南没有理会，兀自思考着。
良久，林江南接着问道：“你一个混黑道的，怎么会听一个警察的？”
“哎，大哥，这您就不懂了！哪有什么黑道白道，我们这些讨江湖饭的，都得听人家当官掌权的！”
林江南琢磨他的话，刘三又继续解释。
“我这么跟您说吧，大哥，其实我就是给人家王全安打工的！别看我在前边耀武扬威的，但是最后的好处都是人家的！像南市三不管的生意，码头的生意，日租界的那些窑子烟馆，这都是人家的生意！”
灯光下的林江南静静地听着，看不清表情的变化。
“说下去！”
“哎，哎！嗯……这个码头和三不管就不说，肯定是得人家当官的罩着的，我就跟您说着日租界吧，现在整个天津卫都在骂我刘三，说说开赌场，卖大烟，逼良为娼！实际真不是那么回事！
“实际您想想，那可是日本人的地盘啊，我哪有那种能耐，在日本人的底盘做生意啊！这背后，实际上是日本人委托王全安去做，王全安他是警察啊，肯定不能抛头露面，所以就让我去做了！”
“你怎么知道，是日本人的主意？”
“这还用说吗？你看看那烟土，都是海上运来的！现如今从海河出去到海上，那都是日本人的势力啊，没有日本人，怎么可能运来这么多烟土？还有那窑子里的女人，听口音就是关外的啊！关外什么人势力最大，日本人呗！
“哎，要不说，那些女孩子也都是苦命的人。所以啊，大哥，我是从来不会亏待他们的，都给他们吃好的，喝好的，尽量不让他们受气！大家都是穷苦出身，我懂啊！”
刘三说完，停了下来，等待着林江南的反应。
林江南似乎对刘三的回答还算满意，将话题重新转回到了他身上。
“那天你去收尸，之后发生了什么？”
“哦哦，那天，哎，别提了，那天倒霉得很！我一大早开车到了剑桥道13号，然后进去干活！可是，偏不巧，被一个拉黄包车的小子闯进来给撞见了！
“我也是一时慌了手脚，躲在了门后，还是被那小子发现了！我当时实际想着抓了那小子警告几句，但是那小子跑得太快了，没抓住！后来也就作罢了，我把尸体拉到南郊埋了，就了事了！”
刘三说完，又小心的观察林江南的反应。
他发现林江南的手，将那木棍攥得更紧了。
“埋完尸体后，你又干了什么？”
“啊，我，我可能是赌了几把？还逛了窑子？哎呀，太久远了，我有点忘了！”刘三小心的应付道。
“哼，你不老实！”林江南说着，举起了大棒。
“哎哎，我想起来了，我说！”刘三这次倒比之前痛快了。
“我把那尸体埋了，回到码头！然后王全安就打过电话来了。他问我是不是出现差错了？我当时没承认，但是他却知道了我撞见人的事情，还训斥了我一顿！
“之后，他就给了我那个孩子的地址，让我上门，把那个孩子给做了！我一听就疯了，咱虽然是道上的，可是也不能随随便便杀人啊，况且那就是个孩子！
“但是，王全安非常坚持，非说那个孩子要坏大事，非得让我去！我没办法了，只好带了几个兄弟，找上门去！
“到了那孩子家里，那孩子早就跑了，只剩下他娘在家。我一想，跑就跑了吧，也算是了事一桩，就回去了！可是我真的没想到王全安又打电话来问，还说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就大晚上的，又跑了一趟！我到了那孩子家，发现，不光那个孩子没回来，连他娘也跑了！我一想，要是我说这一家人都跑了，肯定是交不了差，于是索性放了一把大火，说这家人都烧死了，也就搪塞过去了，于是，我……”
“等一下！”林江南突然打断了刘三，语气里很是激动，甚至直接向前迈了两步。
“啊？”
“你说什么？我娘，我娘，她不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