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要承受多少次失望,才会彻底绝望。
莹莹不知道。
也许失望的次数多了,就渐渐习惯了,心洞里就慢慢生出了坚硬的壁墙。
秦淑雅或许也有了壁墙,这一回,她表现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轻松,甚至有几分如释重负地说:“也好。不是他也好。”
“妈……”
“莹莹啊,妈没用,这些年,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我没事,只要和你在一块,我一点儿也不苦。”莹莹抱着秦淑雅的手臂,像幼时一样把脸埋过去蹭了蹭,秦淑雅摸了摸她的头,俩人一起踏上了回家的电车。
下车后,莹莹便称自己还有事让母亲先回了家。
火急火燎地赶到和文浚约定的大剧场,可是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舞剧刚结束不久。
当时文浚只说要带她来看演出,并没有说是舞剧。
此时,大厅一张舞剧首演的大海报落入她的眼里,海报上,女孩踮脚飞舞的身影像一根丝带,如梦如幻。
莹莹站在海报面前愣好一会,或许在她年少的梦里有过这样的场景,她少年时代表学校去演出,如果她没有放弃舞蹈,会不会有一天她也能出现在这里。
不。她逼自己打住这个念头。
莹莹迅速地转过身,心想既然结束不久,文浚可能还没走。
她跑得太快,并没有注意到转角有几个工作人员抬着酒箱和大蛋糕过来,堪堪撞了上去,然后是哗啦啦一片玻璃破碎的声音。
“喂,你怎么走路的,没带眼睛吗?”工作人员的斥责声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莹莹人也被撞翻在地,一只脚半跪着。
蛋糕连盒子都扁了,可想而知的惨不忍睹。打碎的洋酒浸透箱子顺着地板往外淌,一时之间空气中全是醇香的酒味。
“对不起?你说得轻松,你知道这酒有多贵吗?”工作人员气急败坏地呵斥着莹莹。不怪他这么生气,这酒是冯大小姐特意为舞剧庆功准备的,一瓶就抵他几个月工钱,这下别提工钱了,保不齐他工作都要丢了。
莹莹蹲在地上,把半倒着的酒瓶扶了起来。
打坏的酒瓶全是碎片,她用手去拾,一边拾一边说:“真的对不起,我一定会赔的。”
“赔?你赔得起吗!”
另一个工作人员小声说了一句:“那不是叶先生和冯小姐吗,他们好像往这边过来了,今天这事注定凶多吉少。”
“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声音听上去,这冯大小姐心情似乎不错,可是工作人员依旧战战兢兢,这些有钱人一向喜怒无常的,他们惹不起:“冯小姐,我们正准备把您的酒和蛋糕送过去,这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
冯苗苗扫了地上一眼,目光转回来:“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
“对不起,这事与他们没有关系,都是因为我才这样的。”冯大小姐正在训话,不想地上的人忽然站起来,“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你谁啊?配和我说话吗?”今天是个好日子,冯苗苗不想动怒的,可说不上为什么,冯苗苗第一次见到莹莹就不喜欢她,因为被破坏了兴致,更因为,她发现这个女孩穿得普普通通,却有种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美,美丽而不自知。
一旁沉默的叶柏伦忽然开口说:“算了吧。”
这句话更加令冯苗苗感到错愕。
旁人都以为叶先生宽宏大量,可冯苗苗不这么认为。这些年她像一朵向日葵,一直围着叶柏伦转。她太了解叶柏伦这个人了,除了他执迷的舞剧,他对别的事一向是漠不关心的。
而且她发现那女孩乌黑发亮的眼睛里有一簇小小的火焰,她最讨厌别人和她叫板,忽然伸手朝莹莹用力一推,莹莹毫无防备,再度跌在地上,手里还握着玻璃碎片,锋利的一头扎进了肉里,一阵痛感朝她袭来。
“苗苗,行了。”冯大小姐在家想拿谁撒气就拿谁撒气,养成了一身的坏毛病,叶柏伦不是不知道,早年她外公文爷还在世时,就对外放过话,她这个外孙女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可以给她摘下来。
但是在他面前,她一直表现得乖巧顺从。这么过火却还是头次,叶柏伦见那女孩摔得不轻,蹲下去,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莹莹连忙将手藏起来,一双黑亮的眼睛没有半分泪意,像黑夜里的星。
“损坏了别人的东西总要付出点代价吧。”冯苗苗昂首阔步,这时一出剧场被几个女人缠住了的文旭终于脱身走了过来,冯苗苗扬了扬手:“算你运气好,既然柏伦说算了,那酒就不用你赔了。柏伦,大哥来了,我们走吧。”
叶柏伦也不想驳文家人的面子,对文旭点了点头,一行人往外走去。
他们没有发现,文旭故意落后了两步。
他走到门口,又远远地回过头,眼神无声地落在了那个本该狼狈求饶的女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