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浚忙完了生意上的事,没有急着回港。
他对莹莹说:“英国有很多美丽的小镇,你应该去看看。”
依旧是个陈述句,简单直接地剥夺了莹莹表达异议的权力。
他们去的第一个小镇是位于部的Bibury小镇,文浚说这里春夏时候最好看,有一年春末,他和欧阳来这里,万物复苏,百花齐放,早起的时候还能看到最美日出。
莹莹喜欢这里的屋舍,色调接近茅屋,有种回归自然的恬静感。
两个人拉着手行走在路上,直到第一片六瓣雪花从天而降,没有声音,莹莹惊喜地仰头:“下雪了。”
在南方城市生活久了,已经好多好多年没看到雪了,莹莹看着天上那些像鹅毛一样越飞越多的雪花,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
她怕冷,但她喜欢冬天,因为在她的故乡冬天是个休养生息的季节,大家都很闲,可煮一壹热茶,围炉而坐,亦可以穿着厚袄子去雪地里飞奔,堆雪人,打雪仗。
那时父母还在身边,而今那些寒冷而又洋溢着幸福的冬天已经离她很远。
文浚看她伸手去接,一双眸子漆黑透亮,在小镇略显灰沉的色调里流光溢彩。
她的手白晳纤细,雪片落在上面,很快就要化了,让文浚有种错觉——她的手也要随着那雪一块消融。
他喉结微动,竟然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希望这一刻的时间被封存下来。
他是个商人,凡事都用价值衡量。
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是无价的,那么,便是和她在一起的这些时光了。
从一个小镇到另一个小镇,文浚关了手机,将一切的工作都抛诸脑后。
雪中的小镇像个童话,不日,天便放晴了,傍晚时分,莹莹第一次在小镇上看到了夕阳,是粉色的夕阳——
那种梦幻的,有层次的粉从天的那头铺陈开来,笼罩着烟灰色的小镇。
纵使文浚以前带她去逛过油画展,可她在那些浓墨重彩的油画里都不曾见过这么美丽的风景。
仿佛所有尘世的喧嚣都远去了,世界寂静无声,日子像是从云间偷来的,太过奢侈。在这样的夕阳笼罩下,时间也变得无限慢,无限温柔。
让人很容易想到永恒。
她偷偷地别过头去看身边的人,他的轮廓在光影里模糊了锋利,像加了柔边。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他忽然回头,对上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铁臂一伸,便将她圈入了怀中:“喜欢这里吗?以后每年都带你来好不好?”
她点头。
他的目光灼热,怀抱滚烫,还有接下来的亲吻也是滚烫的,像是南方的春日艳阳。
而后,他们又去了位于布莱顿附近的拉伊Rye小镇,这是个号称离天堂最近的小镇。小城坐落在一个小山岗上,三面小河如纽带般环绕,古朴的圣玛丽大教堂响着悠长的钟声。
小镇有不少古玩字画店,英国人的怀旧情结随处都可以找到,文浚领着莹莹走进了其中一家店里。
低调的门帘,内里却别有洞天,店主是个落拓的中年男人,正在和一对夫妇交谈。
他接触过形形色色的游客,练就了一身的眼力,一眼便看出文浚非等闲之辈,隔着几个人对他点点头。
文浚小声对莹莹说:“这里很多开店的人本身也是古董买主,从世界各地找到满意的古董出来卖。”
外行看热闹,莹莹仿佛走进了另一个时空,是莎士比亚时期的复古。
文浚难得很耐心地给她讲解:“你别看这些古董店地处小镇,规模也不大,但这里边极有可能散落了一些我们中国的古玩真品。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莹莹辨不出店里东西的真假年代,但她缓缓地踱步往里走,显然对这些物品没有抵抗能力,对复古的氛围也十分喜欢。
文浚跟在她身后,走了两步,停下来,目光落在一个音乐钟上,他伸手拿起来看了看。
“先生真有眼光,这是金铜镶嵌珐琅料音乐钟,是我父亲从中国带回来的。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店主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和其他顾客的谈话,走过来,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文浚修长的手指放在上面,衬得古朴的音乐钟更加贵气,他说:“这钟看起来很西洋。”
店主连说了三个NO:“我父亲告诉我,这是中国一个将军家里的摆设。”
莹莹听到他们的对话,好奇而又有些惊喜地看过来。
文浚见莹莹听到是自己国家的东西,便露出小猫一样的目光,说:“既然这样,那买了。”
店主招呼他:“贵客这边请,我们坐下谈。”
“不必,包起来吧。”
——这人买古董就像夏夏姐在菜场买白菜一样,价格都不问。莹莹也是服气的。
两个不赶时间的人在店了逛了一会,又挑了两盏灯和一些饰品。
走出古董店,两人走在一条铺鹅卵石的小道上,走到八百米左右的拐角处,忽然串出来几个人,都是身形高大孔武有力的欧洲男子,他们眼露凶光,杀气腾腾。
莹莹心想不会是有人看她们买古董出来,来抢劫的吧。
忽而感觉到一股力道将她往往后一拉,下一秒,墙一般高大的身躯稳稳护在了身后。
文浚护着她退了两步,在那些人扑过来的那一刹那,一脚踢翻了路边的自行车。
“快跑。”他当机立断地朝莹莹喊道 。
莹莹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立在当场一动不动。
“跑啊。”他扬声对她又喊了一遍。
莹莹艰难地迈开腿,跑了两步,心想不行,太危险了,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于是,又折身回来。
文浚已经和那几个人扭打在了一起,电影里以一对几的场景真切上演在她眼前,对方有备而来,他寡不敌众,身上已经挂了彩。
“文浚,小心。”莹莹但见寒光一闪,有人自他身后抽出把刀恶狠狠地朝她们刺去。
文浚险险避过,原本对着他心脏的刀子划过了他的肩膀,划出一道鲜红口子,他顾不上疼,回头对莹莹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说着飞快地拉着她就跑。
时间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香港兰桂坊的混乱人潮里,他们也曾那样拉着手,拼尽全力奔跑着。
那样多的人,那样喧闹混乱的场景,她不觉害怕,因为那只结实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她,一路上都用他有力的手臂挡开人流,避免她被人撞倒。
而今在陌生的国家,他们跑过一条又一条穿插的鹅卵石路,身后的人依然穷追不舍,或许最近又开始练舞的原因,莹莹跑得很快,一边跑一边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看起来不像抢劫。”
“不用怕。”文浚松开了紧紧地握住她的那只手,推着她,“你先去那边躲起来,等我回来找你。”
见她迟疑,他摸了摸她的脸:“乖,听话。”
竟像哄小孩一般,可莹莹看着他的眼神,那么坚定。
“那,你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