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站在一幢摩天大楼下，抬头仰望时，阳光刺得她微微眯了眼。
他坐拥这样一幢高楼大厦，手中握着这个城市的经济命脉，也难怪好像五十万不足挂齿的样子。
莹莹小时候，有叔叔阿姨送她玩具，母亲就会问那莹莹送叔叔阿姨什么。
就是这种从小养成的你来我往的习惯，造就了莹莹不喜欢亏欠别人的性格。
有仇当然要报，但有恩也必须得还 。
因为没有预约，她无法上楼找他，只能在楼下大厅等候。
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看到一个高大的熟悉的身影从电梯里走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莹莹发现，除了兰桂坊那一次，其余时候，她好像几乎每次见到他，他的身边都是前拥后簇。
“文先生。”不及细想，莹莹连忙迎上去。
文浚看到她，似乎并不意外，只招手示意前台带她去他的办公室。
前台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穿职业套装，妆容精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不笑嘴角也是上扬的，客气地伸手对莹莹做了个请的手势：“枊小姐，您请跟我来。”
坐的是观光电梯，上升到一定高度时，能够俯窥半个香港城。
不仅如此，电梯空间开阔，直达室内。
数字跳到了二十二，电梯停下，门徐徐打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莹莹找不到一个词语来形容她目之所及的空间，只觉豪华、巨大。
来港前，秦淑雅也有过几年生意鼎盛的时光，莹莹他们家里住的也是大房子，那个时候偶尔会和她去参加一些聚会，见识过不少大场面，可是那些都无法与眼前这里相提并论。
由于铺了地毯，莹莹踩上去，有点不真切，像是踩在棉花上。
这里的陈设并不复杂，沙发，茶几，还有一个博古架，上面摆着一些一看便价值不菲的古董和绝版书籍，细看这些东西，更是样样不同寻常。
那姑娘介绍说：“里面就是文先生办公的区域，那边有游泳池和休息室，这一间是招待室，平时只招待贵客，您在这里等他即可。”
“好的，谢谢你。”莹莹心想一间招待室都是这种规模，果然是有钱人的世界。
而前台姑娘的话让她有些诚惶诚恐，她不是什么贵客，只是一个欠他钱的人。
女人指着茶几上的精致糕点和水果说：“这些是为您准备的。”
若说对这里没有好奇肯定是假的，但莹莹是个有分寸的人，她不敢乱走乱碰，甚至没去碰那些点心。
就那样枯坐着等啊等，等到大大的落地窗外的城市鳞次栉比地亮起了灯火。
千家万家灯火汇成闪烁的灯河，这样的角度，这样的灯影光色，把整个都市耀得如同明珠般耀眼璀璨。
就在这时，文浚终于出现了。
他显得有些疲惫，看到她，微微诧异，“怎么还没走？”
“我在等您。”柳小姐略显仓皇地站起来。
他微微松了松领带，走到她对面坐下来：“找我什么事？”
莹莹一直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优越感，而今近距离面对他，越发确定那是长年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环境造就的气质。
在这个环境里，即使他坐着，依然让她觉得被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笼罩着。
她将早已经准备好，捏在手里的一张纸递过去：“文先生，我收到了您派人送的来解约合同，这是那五十万的欠条。”
“噢？”他意味深长地看她。
“对不起，我没有那么多钱，也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可能还不上，但不论多久，我都一定会还给您的！”说着，大概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冒失，而这个期限遥遥无期，所以头微微垂了下去。
文浚望着面前的女孩，才二十出头，年轻，漂亮，或许是因为肤白，或许是因为瘦削，让她的人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柔弱。
然而此刻，她举着那张欠条站在灯光下，双眼亮晶晶的，漾着剔透的光，又好似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勇，让文浚饶有兴趣地眯起了眼睛。
文浚生命里从来不缺少女人，从上学开始，因为围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太多，落了各种外号。
可是，眼前这个女孩倔强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令他的心微微一动。
或许，早在兰桂坊跨年夜，她为了找男友不顾性命地往险境里冲，或许那一夜在车里，她温柔地帮他包扎伤口的，他就已经被吸引了。
又或许在更早更早以前……
他身边那些人，那些所谓上流社会的人，个个有头有脸人模人样，谁不是玩得起放得下，他们或许可以为了所谓的爱情不要脸，但绝对没有人可以为此，不要命。
兰桂坊那次，文浚初时还挺好奇莹莹那个所谓的男友是谁 ，后来一回想他们其实有过一面之缘——那天在无名湖边钓鱼听到有人呼救，他跳进水中救人。
溺水的女孩被她捞上来放平躺在地上，估摸着呛了不少水，人已经昏迷，一张小脸苍白。
“把她的腿拉直，”文浚冷静地对扑上来大喊“莹莹”的男生吩咐，一边轻轻地翻过了莹莹的身子让她俯卧，随后垫高了她腹部。
在国外念书时经常和欧阳去游泳，欧阳是学医的，给他科普了不少救生知识， 没想过有天会派上用场。
他和她一样全身湿透，黑发淌着水，白衬衫贴在皮肤上。
老刘战战兢兢地把外套送上来：“文先生，您的衣服……”
他打断他：“过来帮忙。”
魏子良见文浚将双手平放在莹莹背上，主动请示说：“我……我来吧。”
文浚没有正眼看他。
他宽大的手指隔着湿透的衣服，贴着她的皮肤，四指微微并拢，开始来回按压莹莹的背部。
按了半天，也不见地上的人有反应，文浚停下了动作。
可就在大家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他却忽然拦腰将人反抱了起来。
在众人微微错愕的目光里，文浚从容不迫地用一只手提起莹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地扶住她的头，让她的腹部的重量压在自己的膝盖上。
几个人不解地看着她整个人倒挂在他身上，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或许是因为他的膝盖按住她的小腹，如此来回起落了几下，她终于吐了一口水。
文浚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暗里松了一口气，这才将她重新放回地上， 只是说了三个字：“送医院。”
跨年夜那天虽然混乱，可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可能多少有些为她不值，才会极力阻止她犯傻。
而此刻，他没有让自己陷入回忆中，修长的手接过那张欠条，看了一眼，然后在她惊讶的目光里，一点一点撕成碎片。
“您……”
“如果真想谢我，请我吃饭吧，我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呢。”他站起来，声线淡淡。
“那好吧。”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略显拘谨地问道，“您想吃什么？”
“你做东，你说了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从他的语调里觉察出一丝孩子气来。
他怎么可能会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