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景军,现在有多少人?”佟媛媛媛媛忽然开口,打断洪涛的喜悦。
洪涛一愣,不明白佟媛媛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认真答道:“本来有四万骑兵,十二万行兵,之前战损不少,现在应该还有骑兵两万余人,行兵八万余众。”
也就是说,北景军中现在有十多万将士。
若是这场疫症控制不住,这十万将士将尽数化为枯骨,甚至还可能传染给北景百姓,届时必将是生灵涂炭。
佟媛媛说到底,也还是个大夫,她从异世而来,从未想过有一日会面对这样的场面,要看十数万人在病魔之中苦苦挣扎,最后丧生。
她能理解洪涛的心情,却没有办法共情。她是大夫,最擅长的是和病人共情,而不是和朝廷命官。
北景的将士是杀了不少北宸的人,她心中亦是愤怒,可因为自己的愤怒,让更多人失去生命,这种事情,佟媛媛做不出来。
“你先出去吧。”宫宴澜看出佟媛媛面上的犹豫,让洪涛先退出去。
洪涛满心都是喜悦,也没注意到佟媛媛面色不对,应了一声之后,兴高采烈地就退出去了。
佟媛媛这才转身看向宫宴澜,“你怎么想?”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毕竟,站在宫宴澜的立场上,他的心情应该和洪涛是一样的,觉得北景军队是咎由自取,觉得他们此番是罪有应得。
可她不一样,她对北宸是没有归属感的,之所以留在这儿,也只是因为最初来到这里,宫宴澜在这里。
在她看来,所有人是不分北宸和北景的,在她心里,都是病人,仅此而已。
她这样的想法,在北宸的百姓心中,一定是无稽之谈吧,毕竟北景军队在他们看来,是入侵者,入侵者都该死。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宫宴澜说出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他会不会也觉得自己是在胡闹?
宫宴澜看得出佟媛媛心中的想法,想了想,开口道:“北景的疫症,和咱们这边,前几天出现的病情,症状一般无二。”
也就是说,前几天难民营里出现的病症她能治,北景那边的病症,她也一样能治。
“你是能治的,对不对?”宫宴澜看着佟媛媛,目不转睛,“你为什么会?”
他问过军医了,军医都说自己完全没有把握能够治好这个病,且,一旦病症爆发,之后更加严重。
可亲卫说,佟媛媛在见到病人之后,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让人准备药材,她甚至知道这个病症会传染,让人准备了一系列的措施。
宫宴澜当时想的是有备无患,才任由她折腾,却没想过,竟然真的被他歪打正着了。
矮大征兆是洪涛和军中知情人的想法,宫宴澜心中却并不是这么想的,她必定是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一步,才会提前做了准备。
若不是她准备充分,只怕现在北宸的边城和北景的军队,状况应该一般无二。
佟媛媛没想到,从北景军队的病症之中,他竟然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犹豫了一瞬之后,她还是决定和盘托出,“我当年见过类似的症状和病症,这药方也是早就已经研究出来的。”
宫宴澜早就知道她身上有些奇怪的际遇,却没想到,连这样的病症她都见过还曾研究出药方来。
“所以,你到底怎么想?”
宫宴澜偏头看向佟媛媛,从佟媛媛的眼神中看出她的紧张,“你,想要救他们?”
佟媛媛的眼神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坚持点了点头,“我是个大夫,你知道的。”
大夫的天职是救死扶伤,军人有国界医术是没有的。
“你若是不同意……”
佟媛媛的话还没说完,宫宴澜就已经开口问道:“你就不做?”
“我……”她合了合眼睛,再睁开眼睛时,依旧是游移不定。
她想救,可她也不是一意孤行的傻子。
若是救了他们之后,他们反手继续挥军南上,北宸能否拦住他们尚且不知,就算是最后依旧能将他们击退,也不知还要耗费多少力气,死掉多少人。
救一些手上拿着屠刀,随时可能磨刀霍霍向自己的人,到底值不值当?
“我同意。”
“什么?”佟媛媛猛地抬起头,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宫宴澜,“你说什么?你……同意?”
对上宫宴澜的眼神,佟媛媛心头一颤。
他是真的同意了,可佟媛媛又觉得心慌,“是,因为我?”
除了是因为她,她再想不到任何合理的理由能让宫宴澜放弃进攻,毕竟,这是一击制胜的最好机会。
宫宴澜却朝着她摇了摇头,不由失笑,“在你眼里,我是这么昏庸的人?”
他是恨不得将佟媛媛宠到天上去,但家国之间,他还是分得清的,尤其是,这个国,不是他能做主的国。
听了这话,佟媛媛有点郁闷,心道这是个大直男没错了。
“我们手中的药还多吗?若是三军将士都被传染了,可够让所有人安全无虞?”宫宴澜敲了下佟媛媛的脑门,“所以,我是为了三军将士和城中的百姓着想。”
佟媛媛揉着脑袋,一脸哀怨的看着宫宴澜。
话是这么说,可佟媛媛心里很清楚,不趁人之危是一回事,放任他给对方药方让他们救人是另一回事。
她若是冒然将北景的将士们救下来,只怕要有人弹劾他们通敌叛国了。
“我只答应你可以救,却不是现在。”宫宴澜转身面对着佟媛媛,“北景势必是要死些人的,不然皇上那边,我不好交代。”
佟媛媛点点头,能救下来一部分,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她不该强求太多。就是这样,也已经让宫宴澜为难了。
她转身扑到宫宴澜的怀里,“谢谢你。”
虽然他说了不是为了她,可佟媛媛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宫宴澜根本就是在宽慰她?
宫宴澜召集了军中将领,表明不会趁胜追击。
洪涛等人对此自然是不满的,在他们看来,这个时候是进攻的最好时机,定然能打得敌军溃不成军,逃回淮水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