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像忽然凝固了一般寂静，片刻之后，魏怀书脸上染上了一层红，他急急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只有这寝室里比较干净……你可以在一旁的榻上睡。”
林蔚苒在心里松了口气。
吓死人了，她以为魏怀书要她侍寝。
实际上，若主子有这样的要求，宫女是不能拒绝的。
不过，依照她的性子，若魏怀书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就敢跟他撕破脸皮，断然拒绝，然后拂袖而去。
“今晚我没那么早睡，院子里还有许多清扫的事情要做。”她起身帮他灭了烛火，“你好好歇息。”
魏怀书在黑暗中阖上了眼。
她在身边让他局促，可她一离开，又让他有些落寞。
他寂寞太久，渴望有人陪伴。
若那人是她，似乎也不错。
林蔚苒将庭院收拾干净后，在庭院里的石桌前坐下，托着腮仰望天空。
今夜的月亮出奇地亮，让她想起从前在锦国的夏夜，她曾说想看星辰，凤卿尘告诉她，在明月当空照的夜晚，星星的光芒是会被月亮掩盖的。
然后，他便带着她去了水塘边抓了许多“星星”。
现在想起来，好像就是上辈子的事情，而且还是只有她一个人才记得的事情。
莫名觉得寂寞极了。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她忍不住吟唱起这首歌。
空旷萧索的庭院里，一首儿歌都带着孤独忧伤的气息。
林蔚苒唱得太投入，完全没有察觉门口站着的峻拔冷冽身影。
凤卿尘原本在潜龙殿的书房批奏折，无奈被自己的表妹——如今已经改封为汐公主的汐儿烦到借故离开。
一整天都在看公文，他眼眸酸涩，抬头正好看到皓月当空，忍不住都散了会步。
神差鬼使地走到轩逸殿。
在轩逸殿盯梢的人向他汇报，那个今日出现在他寝宫里的宫女去了轩逸殿后，只认真地打扫卫生并伺候魏怀书吃饭沐浴，并没有其他不寻常的举动。
而且魏怀书今日还专程问她是不是舅舅派来的，被她否认了。
一个试图爬他龙床的女人，如今居然安分守己地待在轩逸殿伺候一个废帝，她说自己跟废帝没有任何关系，谁信？
轩逸殿的庭院里传来空灵的歌声，哀而不伤，不绝如缕。
在这寂静的夜，别有一番滋味，竟让他久久伫立，不愿离去。
就好像心魂突然被摄走了一般。
忽然，他回过神来，想到了什么，推门而入。
林蔚苒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凤卿尘，她睁着一双秋水般的眼眸，缓缓站起身，脱口而出：“大……陛下？”
“来人！给朕拿下！”
冰冷的命令刚落，潜伏在轩逸殿四周的侍卫一拥而入，冲上去去将林蔚苒押住，逼她跪在凤卿尘面前。
“你唱的不是玉琦国的歌谣！说，你是不是卫国派来的奸细？”凤卿尘俊美的脸如冰雕一般散发着寒气，异瞳的眼眸里腾升起杀意。
林蔚苒的手都快被侍卫们折断了，她哭丧着脸说：“陛下，冤枉啊，这不是卫国的歌……”
她就唱个儿歌纾解郁闷的心情，招谁惹谁了？还被当奸细对待，呜呜呜~
“陛下，这确实不是卫国的歌！”一个英气十足的女音响起，侍卫们纷纷下跪：
“参见凌将军！”
凌枫敏威风凛凛地站在轩逸殿门口，她身后还跟着护国公主江若芸，两人都毕恭毕敬地朝凤卿尘行礼：“参见陛下！”
“那么晚了，凌将军和护国公主倒是有雅兴，都走到轩逸殿来了。”凤卿尘面色阴沉地说。
凌枫敏一脸无辜：“咳，可不是嘛，今夜的轩逸殿有非同寻常的吸引力，难怪陛下都被吸引来了。”
她话音刚落，周围的温度瞬间低了好几度。
谁都听得出凌枫敏话里的嘲讽。
陛下自己不也散步散到轩逸殿了，还好意思说她们？
这玉琦国皇宫里，目前就属凌枫敏和江若芸最不服管。
凌枫敏可以算是凤卿尘胁迫来玉琦国的，要不是凤卿尘把她兄长扣留在玉琦国，桀骜不驯的凌枫敏未必愿意来玉琦国和亲，更别提当玉琦国的女将军了。
最近凌枫敏刚刚在周国大捷，拿下了周国这片疆土，人气极高，她的性子不羁惯了，在锦国就是这幅德性，来到玉琦国跟皇上说话也没轻没重。
至于江若芸，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她恋慕废帝魏怀书，魏怀书在位之际，没有将她封为妃子，给她一个护国公主的封号，她的父亲江老将军是玉琦国的大功臣，所以就算魏怀书被废，她也依然是玉琦国赫赫有名的护国公主。
但对新帝凤卿尘的态度可想而知，恭顺是绝对不可能的。
凤卿尘的脸已经黑得跟炭火无两样。
“凌将军说这个宫女唱的不是卫国的歌谣，有什么证据吗？”
凌枫敏耸耸肩：“这个宫女唱的是萤火虫吧？卫国没有这种生物，所以肯定不是卫国的歌谣。”
卫国常年气候冰寒，山地居多，根本没有适应萤火虫生长的潮湿温暖环境。
这样的国家，怎么会有人唱跟萤火虫相关的歌谣？
凤卿尘似乎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挥了挥手。
这时，侍卫才将林蔚苒放开。
她的手已经痛得麻木，泪眼汪汪地朝凌枫敏下跪致谢：“奴婢谢过凌大将军！”
没想到只是唱了首歌，差点引来杀身之祸。
凤卿尘还真是疑心病极重啊！
这倒像极了从前他身为反派的人设。果然抽离了跟她相关的记忆后，他不再是那个她熟悉的督公大人了。
“起来吧！”凌枫敏来自女尊男卑的锦国，最见不得女子下跪，两三下步就走到她跟前，把她拉起来。
凤卿尘则见不惯她们突如其来的情意，冰着脸喊了一句“回宫”，在大家毕恭毕敬的目送下离开了。
老实说，这样的凤卿尘，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林蔚苒揉搓着自己酸痛的手臂，看了一眼凌枫敏和江若芸。
看她们两个十分熟络的模样，似乎已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都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又都从小练武，共同之处如此多，能成为朋友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你是太上皇派来伺候怀书的宫女？他近来可好？”江若芸一把拉住林蔚苒，急切地问。
“你要是担心他，不如自己去问，她一个小宫女就是做差事的，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凌枫敏道。
“若他肯理本宫，本宫又何须问别人？”江若芸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惆怅。
“护国公主放心，奴婢定会好生照顾七王爷的。”林蔚苒安慰道。
江若芸露出欣慰的笑容，她从身上掏出一锭金子，塞在林蔚苒手上，林蔚苒见状立刻推辞，被她按住了：“太上皇虽然会吩咐宫里人照顾怀书，但这皇宫毕竟是皇上说了算，很多补给未必足，你手上有些钱财旁身，也能给怀书生活提供保障。”
林蔚苒愣了愣：魏怀书的生活已经窘迫到这种程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