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瑶是个很爱面子的人，特别是家里的事，基本不会和外人说。
但是面对张山的追问，早已经将其当成自家人的林素瑶，最终还是决定坦诚一点。
……
关于何坚强唉声叹气的原因，张山猜对了，但没有完全猜对。
何家最近确实是在为何筱玉出国留学的事在发愁，但却不是完全拿不出钱来。
何坚强和林素瑶就这么一个女儿，夫妻俩进城后老老实实生活了半辈子，总归攒下了一些钱，也拿的出来留学初期的学费和生活费。
只不过，女儿何筱玉的出国计划，打乱了这对中年夫妻原有的的生活节奏。
何坚强本以为女儿高中毕业后可以找个本地大学，或者直接去找个安逸的工作，那种比较适合女孩子的班上。
这样的话，他们一家人的小日子可谓是其乐融融，完全没有压力。
再过几年，等何筱玉谈个满意的男朋友，结婚，生子，三世同堂，这一辈子也就圆满了。
然而，何筱玉突然提出的留学计划，却彻底打乱了何坚强的“退休计划”。
不可否认，何坚强很爱他的老婆林素瑶，甚至可以称之为宠溺，本来老何同志已经与世无争，变成了佛系包工头，打算等女儿何筱玉的生活安稳下来，他就渐渐退休，和老婆来一场浪漫的中年旅行。
但是这一下子，欢乐时光无疑被无限期推迟了。
按照全家人初步的计算，为期四年的留学费用高达30多万，这还不算整整4年的生活费，虽然何筱玉平时很节省，但仍旧是一个非常大的缺口。
这样看来，不光何坚强要重新撸起袖子猛干，甚至还要借一些钱，就连林素瑶都不能继续当家庭主妇了，也要找个工作维持家用。
当然，何筱玉是个孝顺的孩子。
她表示只要父母帮她拿第一年的学费，剩下的她会自己勤工俭学，只可惜，这只是一个没经历过社会残酷洗礼的女孩子说出的天真话语。
身为父母，怎么可能不拼命为唯一的女儿装上“保险”。
-----
厨房内，林素瑶一边说一边苦笑。
“小张啊，让你见笑了，没事，这都是小事情，小玉她有梦想，我们做父母的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支持她。”
“瑶姨……”
“你不用担心，你何叔他就是直性子，喝多了抱怨两句，等明天酒醒了，还不是抡圆了膀子赚钱，你不知道，其实他比谁都心疼小玉这个女儿。”
听完这些话，张山的内心其实并没有多触动。
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正常人所在的正常家庭，都会经历的生活选择罢了，唯一的区别，只是当事人是他认识的何筱玉。
“瑶姨，小玉出国的事，已经定了来了么。”
林素瑶点了点头。
“恩，其实早就定下来了，小玉没和你说么？”
“她只是前段时间和我提了出国的想法。”
作为母亲，林素瑶自然很了解女儿的想法。
“那个孩子，可能是还在犹豫吧，事实上，出国的机票早都订好了，就在下周二。”
张山一愣。
“下周二？那不就是后天吗？”
“没错，虽然学校还没开学，但她说想提前过去适应一下环境。”
-----
时间过的很快，6个月的期限在喧嚣中转瞬即逝。
下周二，何筱玉就会出国，离开这个她生活了18年的故乡。
下周三，就是沈氏集团参加港口项目竞标大会的日子，最终的成败，在那天就会见分晓。
而下周四，就是本次副本挑战【灰色都市】彻底结束的期限，届时，他将永远告别这个曾经奋斗过的世界。
……
从林素瑶的家里走出来，夜已经深了。
站在院子里，夜风略显凉意，抬起头，夜空是一轮圆月。
正在这时，张山看到了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何筱玉。
这丫头披着一件外套，正靠在她的自行车上，呆呆的凝望着夜空。
“小玉，你不是回屋睡觉了么。”
听到张山的声音，何筱玉看向他，眼神略显暗淡。
“我睡不着。”
旁边的阿史紧了紧衣服，对何筱玉劝道。
“小玉啊，这大晚上的有点冷，别吹感冒了，赶快回屋吧。”
“我等一下就回去。”
见气氛有些微妙，阿史识趣的瞄了一眼张山。
“三哥，你和小玉聊吧，那我先回屋了。”
……
阿史离开后，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张山走到自行车旁，熟练的跨坐了上去。
“小玉，上车。”
“啊？”
张山的声音透着一股洒脱和爽朗。
“愣着干嘛，上车啊，哥带你去环游世界。”
面对张山的玩笑，何筱玉暗淡眼神也缓解了不少，将双手从外套的衣兜里拿出，她坐上了自行车的后背。
“张山哥哥，我上来了，出发！”
“走你！！！”
这辆自行车哪都没有去，甚至没有离开原地。
但是坐在上面的两个人，却仿佛找到了曾经迎着太阳，骑行在通向市区的公路上的感觉。
沉默中，张山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小玉，你在想什么。”
一片云遮蔽住了夜空的月亮。
何筱玉在后面将脸颊轻轻贴在了他的背上，喃喃道。
“其实……我在找一个放弃的理由。”
“放弃出国么。”
“恩……但我找不到，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我的人生轨迹就已经可以预见，我不想……”
“你不想你母亲一样，明明有过人的交际和学习天赋，却在嫁人后，碌碌无为的在这座小城市过完一生么。”
“嗯……”
这种想法可能有些天真，也有些理想化，但不可否认，它属于何筱玉这个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年龄。
每个人都有追逐梦想的权利，也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看似自私，实则自爱，是一种对生命和灵魂的负责。
……
寂静的院子里，背后传来何筱玉的喃喃细语。
“张山哥哥，你希望我出国么。”
“只要是你的选择，我都支持。”
何筱玉抿了抿嘴。
“其实……有一种情况，或许是我唯一会放弃出国的理由。”
张山不是傻子，凭借超强的感知力，他已经分辨出了何筱玉正在加速的心跳。
至于这个所谓的情况，也是明知故问。
“什么情况？”
遮蔽住月亮的云飘走，清冷的月亮洒在院子内的二人身上。
何筱玉的声音传来。
“如果……如果我在这座城市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我就不会离开，但前提是……那个人是你。”
……
这是毫无疑问的告白。
最后的最后，何筱玉终于坦诚的说出了内心的期望。
或许是担心这个告白不够彻底，她紧紧搂着张山的背，坚定道。
“张山哥哥，如果这个人是你，我就会放弃出国的念头，因为……与你共同谱写的人生，是我更想要的。”
张山任由何筱玉从后面抱着，轻声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可是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甚至不知道曾经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何筱玉将他抱的更紧了。
“我不在乎你的曾经，对你的了解仅限于我们的未来，张山哥哥，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结婚！！！”
-----
何筱玉的大胆告别在情理之中，但却在张山的意料之外。
他早就知道这丫头对他的爱慕之情，只是从来没有正面面对过。
他本以为，这只“时空交错”下的偶然，6个月后，自然会随着时空的“修复”而烟消云散。
但是他从来没想过，当何筱玉颤抖的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时，恶魔冰冷的内心竟然真的被触动了。
……
遥远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
那片花海。
那个红发女孩。
那把圣剑。
那句被冥界流放之前，最后的诀别。
【我的名字，叫做撒旦，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永别了。】
……
直到这一刻，他好像终于回想起了，当初他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对那个带着圣剑，前来冥界讨伐的女勇者说出这句话的。
或许，就和他现在面对何筱玉的心情，一模一样。
“小玉。”
从自行车上跳下，张山的脸上带着与当前气氛完全不符的伪装。
“小玉，你之前不是说过，要请我和阿史吃饭么。”
正在期待他回应的何筱玉愣愣道。
“没错……”
“那就明天吧，就当我们为你送行了。”
张山没有回应她的告白，但是以何筱玉的聪明，她知道，自己心爱的男人，已经用最善意的方式回应她了。
泪水无声的划过。
何筱玉布满泪水的脸颊上，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