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掌柜犯了难,有些犹疑。
我扬扬眉,语气森寒:“掌柜的,到底能不能行,给个准话。”
掌柜干脆一咬牙,闭闭眼睛,快速指了指旁边的小门。
“从后院出去,沿着废弃的护城河道走,走到旧码头,那里有船接应。但是,从此以后,你们都不要再踏入燕国了。”
掌柜警告地看我一眼,随后背过身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我与楚赴交换了个眼神。
“你信我吗?”
“信。”
7
夜晚的河面漂浮着薄雾,我们的小船隐匿在黑夜之下,船头立着一位船夫,他撑着蒿,将我们悄无声息地运送出城。
“哟,城里好像起火了?”
船夫惊异地抬起斗笠,擦了擦眼睛。
我与楚赴问声出来,立在船边,看着城内的燎燎大火。
那个方向,是祥福客栈。
“他们动手了。”
我转身,走进船屋,楚赴跟着进来。
“摄政王暮永?”楚赴坐在我旁边,问得我猝不及防。
我勾唇一笑,“都猜到了还问?”
楚赴则是好奇地打量着我,“你是宣国的探子,怎么转眼就替暮永做事了?”
我抿了口茶水。
“在我被你带回将军府之后,暮永那边就派人找了我。他跟我说皇帝正四处派人找我,他承诺送我出燕国给我自由,但前提是我替他杀了皇帝。我为了给自己留后路,就答应了他。”
楚赴苦笑,“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完全信我,这才给自己留了这条后路。”
我抬眸,“防人之心不可无,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
楚赴脸上的笑一僵,他轻咳几声。
“对不起,怜儿。”
他正了神色,握住我的手。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支起身子,抬手环住他的脖子,温声说:
“你利用了我,却也救了我。我们不亏不欠了。”
我垂首,用指尖描绘起他的轮廓。
这个男人肯为了我放弃燕国的一切,哪怕背负一世骂名也在所不惜。
我哪怕是想恨,也恨不起来了。
楚赴眉宇间溢满柔情,那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情动。
之前的他,对我的爱意是克制的,因为他想把我进献给皇帝,可现在,他的爱再无掩饰。
楚赴的大掌游荡在我腰间,他吻着我脖子上由沈泽残留下的痕迹。
我紧咬着下唇,伸手抵住他的唇。
“外面还有人呢。”
楚赴浑身一震,他不满抬起头,将我死死抱住,努力平复着呼吸。
我回抱住他的腰,亲昵依偎在他的胸口。
“你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啊?”我问。
“应该是三年前。”
我愣了愣。
“你给沈泽上药时,我刚好赶到窗外,那时我还是他身边的一个小护卫,你救了沈泽,也相当于救了我。”
楚赴声音嘶哑。
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原来我这么有魅力。”
楚赴轻哼,“宣国公认的第一美人,能不有魅力吗?”
我被他逗乐,捂嘴轻笑,“那么现在要恭喜你,从此要与我这个宣国第一美人过上逃亡的日子了。”
楚赴抬头,吻了吻我的眉心。
语气旖旎,“荣幸之至。”
8
窄小的船屋内,我们互拥着,直到平静被外面的响动打破。
我们立刻警戒,楚赴将我护在身后,看着门口的帘子。
鼻尖飘过似曾相识的味道,我扯了扯他的衣袖。
“楚赴,好像是火药。”
这种味道我曾在一个走私军火的商人身上闻到过,一模一样。
“是船夫。”楚赴拉着我迅速往船尾跑。
我心头咯噔一下,看来暮永是打算灭口。
楚赴把我死死搂在怀里,我由他带着,整个人往水里倒。
几乎是瞬间,船头传来震耳欲聋的轰响,楚赴的身后,火光乍现,骇人心魂。
“楚赴!!!”
我的惊叫被水悉数淹没,冰冷刺骨的湖水从我的鼻孔耳朵钻进,我的五脏六腑差点裂开。
我看着楚赴的后背已经晕开了血花,可他横在我腰间的手依旧坚硬如铁。
“怜儿,怜儿……”
耳畔响起楚赴的声音,我的视线由模糊转到清明。
原来,我竟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与楚赴已经身处一个拉着干草的板车上。
此刻天已大亮,两岸是璀璨金黄的油菜花田。
我们已经成功出城了。
“楚赴,你的伤怎么样?”
我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此刻楚赴披着斗篷,脸色极其苍白。
“这小伙子伤得严,为了守你愣是撑着一宿没合眼嘞。”
前面赶车的车夫回头插了句。
我注意到他身旁摆着一个简陋的药箱,应该是他救了楚赴和我。
车夫话音一落,楚赴就晕在了我怀里。
“楚赴!楚赴!”我慌得不行,车夫却是淡定地往后看了眼。
“放心,他莫得事,就是受了点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我垂首,看着腿上昏厥过去的楚赴,鼻头一酸。
抬起头,前方是初升的晨阳,为去路镀上了层不真实的柔金。
眼泪风干,蓦然回首,早已不见来时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