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亲眼目睹,很难想象那种如山般的压力,只觉得在朱元璋的眼神之下,自己仿佛渺小了无数倍。
他对这个开局一个碗,结束一条绳的朝代极为感兴趣,因此了解颇多,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真能和这位明太祖对上。
后代的历史上,对朱元璋这个人尚且还有争论,但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一位杀神。
明初四大案,牵连无数,里面的确是有罪有应得的罪人,但更多的是无辜的,这样的一位杀神,现在用几乎要恨之入骨的眼神盯着他。
杨曲只觉得心里发毛,但他清楚,这个坎儿过不去,自己就没命了,就算是再怕,也得硬气起来。
索性,也管不了什么君臣礼仪,抬眼直勾勾的和朱元璋对上。
旁边的毛骧也怕得要死,自己干嘛还在这跪着,把杨曲带到之后,出去候着不好么?万一被朱元璋的怒火牵连怎么办?
数息之后,朱元璋似乎是从杨曲的眼神当中,没有察觉到谎言的味道,所以也就没有继续暴怒。
当然,他的怒火并没有减少,而是被他控制住了。
“你说,标儿的死,还有咱的原因?”
没有继续发火,就说明有机会,杨曲心头稍微松了口气,道:“是的,太子朱标病逝的主要原因,固然是因为背痛,但朱标长久以来帮助陛下处理国事,积劳成疾,这是最主要的诱因。”
“胡惟庸案,说白了不过是因为陛下想要集中皇权,剥离相权,虽然陛下由此可以大权独揽,但天下事情如此之多,又如何是一两个人能处理完的?”
“陛下劳碌了大半辈子,或许还受得住,但太子朱标如何能行,因为处理国事,常常晚睡早起,身体一天天亏空。”
“而且所谓的背痛,放在现在是极为严重的病症,但在后世看来,不过只是细菌感染。”
“且历史记载,太子朱标死于洪武二十五年,离现在可还有十年的事情,若是现在有所提防,未必会……”
杨曲意有所指,说出马皇后和朱标的死因,不过是为了能让自己见到朱元璋,想要活命,还得展现自己的价值。
现在就已经告诉你了,你儿子还能活十年,但有我在,我可以让你儿子免去这一劫,你还想让我死吗?
朱元璋再度陷入了沉默。
他实在是太过在意马皇后和朱标了,哪怕心里认为杨曲是在胡说八道,但依然不肯掉以轻心。
况且,现在马皇后的情况……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心头的怒火总算是消散了几分,道:“十年之后的事情太远,暂且不说,你既口口声声说从未来而来,那你可有办法让咱的妹子好起来?”
说着,不等杨曲说什么,朱元璋的脸色忽然又凶恶了起来:“你若是治不好咱的妹子,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杨曲心头顿时叫苦不迭,自己又不会医术,他能怎么去治马皇后?
但朱元璋到底是松口了,有了这句话,至少在马皇后死之前,自己只要不犯大错误,起码还能活着。
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个机会。
杨曲深吸了一口气,压住诸多杂念,随后道:“历史上对马皇后的病症记录不祥,罪民恳请先见一见马皇后。”
朱元璋打量了杨曲一番,终是点头:“准,毛骧,带他去洗漱干净,带到永寿宫来。”
说罢,自己就抬脚走了出去。
等到朱元璋彻底不见了,毛骧才长舒了一口气,连忙站起。
见杨曲还不动,毛骧顿时没好气道:“还跪着作甚?你胆子忒大,什么话都敢讲,今日差点被你害死!”
毛骧基本已经相信杨曲穿越者的身份,因此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
若是能得他指点几句,往后逢凶化吉,受用一生,毛骧是不愿意太过得罪他的。
只是刚才发生的事情,着实让他有些后怕。
杨曲苦笑一声,道:“都是为了活命罢了。”
……
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杨曲这才看出来几分翩翩公子的样子,不过没有丝毫的耽误,又被带往了永寿宫。
路上毛骧跟他讲了不少规矩,杨曲心中记下,进去之后看都没敢看,就跪了下来。
“罪民杨曲,叩见陛下,娘娘。”
朱元璋坐在床边,无比怜惜的看着床上的马皇后,杨曲的到来并未让他移开目光,待到杨曲行完了礼,他这才道:“杨曲,上前来。”
“遵命。”杨曲这才起身,来到床前。
他这才看清了马皇后的样子。
若无床上的这些锦罗绸缎,马皇后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足够的风霜,而且还有因为病症所带来的憔悴。
见杨曲上来以后愣着,朱元璋顿时不悦:“愣着作甚?还不快诊脉?”
杨曲顿时回过神来,有些傻眼道:“我,我不会诊脉。”
朱元璋眼睛顿时瞪大了:“不会诊脉,你如何医治?”
杨曲冷汗又下来了,道:“陛下,罪民不会医术,只能根据病症提些建议而已,只是恰好知道怎么治疗细菌感染,也就是背痛。”
细菌感染,只要能弄出青霉素来,其实不算什么,而青霉素又是中学生物会教的,杨曲自然是知道该怎么制造的。
有了青霉素,那就有了解决的办法,但换成马皇后,他就不行了。
朱元璋听到这话,那眼神几乎要吃人,但一想到妹子就在旁边,她一定不希望自己当着她的面儿杀人,又把怒火强忍了下来。
“太医,还愣着作甚?”朱元璋又喊道,可是把候在一边的太后给吓了一跳,忙上前小声解释病症。
“经由多位太医联手诊断,皇后体内厚土有异,邪气滋生……”
刚开口,杨曲就叫住:“你说这些我不懂,你就说表现出来的症状吧。”
太医又转口:“是为胃病,恶心,反酸,长时间打嗝,腹胀疼痛……”
杨曲微愣,随之忙问道:“是不是还有大便呈黑色?”
太医脸色顿时一变,如此私密的问题,他倒是不好回答。
倒是床上的马皇后,虚弱的说道:“是黑的,小郎君都未诊脉,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