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衬衫袖口在宋时微眼前一晃,他修长的手掌按着她的手把车门往里“砰”的一带。
那袖口又上移到她耳旁,擦过脸颊往下一划。
安全带扣上了。
祁夜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情绪的流动,平静如水。
一脚油门给下去,车子重新飞驰。
宋时微从怔愣中回过神,冷笑道:“六分二十秒。”
“什么?”祁夜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终于回应了她的话。
“我坐江御风的车,从山脚到山顶,是六分二十秒。祁总不是处处要赢过他吗?开吧。”
祁夜没说话,但脚踩油门,车速再度加码。
车前的灯把昏暗的天幕劈开一道口子,宋时微无声的屏住呼吸,在这种癫狂的车速中,她感觉自己随时会被两旁的黑暗所吞没。
愤怒逐渐递增,而后又慢慢归于虚无。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
车到了山脚下并没有再度上山,而是朝着的市区的方向开了过去。
过了半个小时,宋时微认出来,车子的行进方向是她的公寓。
祁夜今晚,还要针灸。
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离平常的针灸时间点还差半小时。
从车上下来,她礼貌却敷衍的说;“我还没吃晚饭,祁总先上去等吧。”
说罢不等他有回应,转身朝小区外面走过去。
这个公寓地处豪华商圈,走出小区门就有很多选择。
她进了一家火锅店。
“两位!”服务员叫道。
宋时微疑惑的朝后看了一眼,对上祁夜的视线,她抿唇,回头纠正道:“一位。”
“两位。”祁夜开口,低沉的嗓音仿佛大提琴。
服务员笑道:“这边请。”
宋时微没动,祁夜道:“把你送回家,一顿饭请不得?”
好,请就请。
宋时微跟着服务员在两人桌前坐下,点了个最辣的锅底。
“就一个锅底吗?”服务员不确定的问,来这的客人一般都会在配一个清汤锅底。
“一个。”
江城人吃不了辣,但这家火锅店是川渝品牌,辣得非常正宗。
宋时微在这吃过中辣,她很清楚。
这回祁夜没有跟她唱反调。
两个人相对而坐,气氛却堪称怪异,谁都没有看谁,谁都不讲话。
他们这一桌,仿佛是临时拼桌的。
宋时微等了又等,等不来他的一句道歉,或者是过得去的解释。
那股火气直往上蹿,她把菜单往祁夜身前一拍,笑得很商业。
“不好意思,刚刚忘了让你点菜,祁总还喜欢吃什么,随便加,我特别感谢你把从我山上带下来。”
祁夜扫了一眼,“先吃你点的。”
又是五六分钟的静默,锅底终于来了。
漂浮着厚厚的一层红油和辣椒,辣味混合在香味中,十分刺激嗅觉。
宋时微瞄了眼祁夜,他很淡定。
在宋时微一股脑把配菜往里下的时候,他终于轻轻蹙了一下眉,“不再加一个清汤?”
“祁总吃不惯辣?”宋时微“惊诧”。
“吃得惯。”
宋时微目光狰狞的继续下菜,连同愤怒一起丢进整锅红汤里。
祁夜的表现比她想象得还要淡定,这也在宋时微意料之中,毕竟他就是这么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能忍就忍着吧,看他能忍多久。
宋时微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这重辣真的……有点东西。
吃到一半,祁夜表情依旧,不见半点勉强。
“你还好吧?”他抬眸看了眼脱掉外套的宋时微,“受不了这个辣可以叫一提冰镇饮料。”
宋时微本来是准备打着给他叫的幌子加饮料的,手都举到了一半。
他这么一句顿时让她有些下不来台。
素白的手在空中一转,放到耳旁扇了扇风。
暗暗咬牙切齿道:“不用,只是吃热了。”
祁夜没再劝,优雅进食。偶尔瞥到宋时微辣得肿起的两片嘴唇,嘴角微微一勾。
想起她看季白的眼神,那点笑弧随即又平了下去。
“不用叫饮料?”吃到尾声,他问。
宋时微很确定的摇了摇头,关切道:“你是不是很辣?”
“还好。”
呵呵,装吧!
宋时微抽了张纸,用力抹掉发际线的汗水。
结账时,祁夜站在门口等她。
宋时微不明白。
他不是有洁癖吗?
饭后不应该去洗手吗?
他站在这里,让她怎么偷偷买饮料喝?!
宋时微盯着冰柜里的各色饮料,目光流连,狠了狠心,还是没买。
坚持到了现在,不能输。
两人一前一后朝小区里走,任宋时微走得多快,祁夜长腿不紧不慢的一跨,总能跟上。
经过第二个自动贩卖机,宋时微实在是忍不了了。
手机正好响了,简直救星!
宋时微目光发亮,拿出手机看了眼,对祁夜道:“祁总,我接个电话,你先上去吧。”
祁夜腿长个高,目光一瞥,瞥到来电显示:小白。
那个小白脸叫季白。
他没回应宋时微的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径直走进了单元楼。
“小白,你这电话可来得太及时了!”宋时微不吝夸赞。
“姓顾的有没有再找你的麻烦?”季白问。
“没有,放心放心。”
她仰头瞄了眼单元楼,祁夜已经不见人影了,遂大大方方的扫了一瓶饮料,一口气喝了小半瓶。
躁动平息下来,她呆立在夜幕下,只觉得自己愚蠢。
跟祁夜拼吃辣,拼个什么劲?
到头来苦了她自己。
她抱着半瓶饮料,跟季白三言两语说完,走进单元楼。
祁夜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听到开门声脸都没侧一下,他看着前方的电视大屏在出神。
英俊的脸上不见茫然,只是比平常更沉敛几分。
一如在山上时,他拉着她手腕时低眸的样子。
宋时微把水放下,拿来针盒。经过刚刚那一场“自作自受”后,她对他更没有什么话好讲。
反正只剩下最后一个疗程了,以后他们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到时候,他的阴晴不定、他和江御风之间的夹板气……通通都会远离她。
她在沙发前面站了一会,祁夜仍没有躺下接受针灸的自觉。
宋时微吸了口气,“祁总, 麻烦躺下。”
这一句话终于让祁夜回过神来,黑眸盯着她看了几秒,薄唇微微张合:
“那个季白知道你玩得这么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