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有些棘手，你要不去跟你父亲商量一下吧。”沈氏伸头看了一眼还在床上昏睡的阮知窈，想了想把谢从琰给推了出去。
“总规她还在昏睡，这里又有丫鬟看着，你跟你父亲商量完了再回来也来得及。”
谢从琰本不想走，可看着阮知窈一时半会醒不来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去找谢敬了。
这事情太大了，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还是要跟谢敬商量一下的。
两个主人走了，红棠和青黛却没有丝毫的懈怠，一边红着眼睛把阮知窈的伤口包扎上，一边又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点了最安神的熏香。
有些事情身为女人，并不需要多说。她们默默的把阮知窈的身上擦了个干净，然后就守在了她的床前。
天色一点点的暗了下去，早已过了晚膳时分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去吃饭。
红棠垂眸思索，忽然听见有极低的啜泣声，转头看去，不知何时青黛已经哭红了双眼，跟兔子一样。
看她这个样子，红棠不由得叹了口气，走到青黛的身边搂住了她的肩膀。
“你哭什么，少夫人是个命苦的，咱们不能遇到事儿就只会哭。”
“不是，我在后悔。姐姐，你说我要是非要跟在少夫人跟前，她是不是就……”
强忍着喉头的哽咽，青黛艰难的说完这句话，还是没忍住，转身抱着红棠哇哇大哭了起来。
“红棠姐姐，你说少夫人这是什么命啊。这才刚好一点，就惹来这场祸事！”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红棠摸了摸青黛的头发也沉默不语。
女子清白大过天，寻常百姓家女子如此，豪门望族的女子更是如此。
已婚的妇人若是失了清白，多的是去尼姑庵或者三尺白绫吊死的。
自从碧珠的事情发生了之后，阮知窈和谢从琰就没有肌肤之亲过了。红棠曾经很担忧这个事情，担心谢从琰是因为了这事儿而厌弃了自家小姐。
可自家小姐虽说糊涂，却也悬崖勒马了呀。
她明白这个道理，却不能劝。这种事情，总得两个人想开才行。一直到自家小姐生辰那日，她见着他们二人亲密方才觉得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才刚有一点气色，怎么，怎么就……
“这事儿罪不在你，你不过是个弱女子，便是冲的头破血流到了宫里又能如何？你已经很好了，说到底，还是命……”
替青黛擦了眼泪，红棠苦笑一声，又看了一眼床上的阮知窈暗暗下定了决心。
“少夫人还没过了这个坎呢，先别哭，打起精神来。”
青黛擦了擦眼泪，不知道红棠说的事情是什么，只见她面色如常，心里却忽然没底。
平日里，她也都是镇定自若的样子，可今日的镇定有些不同。
“姐姐，你说少夫人会不会和世子和离？”
电光火石之间，青黛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若是阮知窈跟谢从琰和离，从镇国公府出来了，以她的性子定然是不好意思回威宁侯府。
可不回威宁侯府，难道要去阮家不成？真的到了阮家，只怕就是尸骨无存了！
一想到阮家的那一家子蚂蟥，青黛顿时来了火气。
“凭什么！”
“就凭世道如此。”红棠知道青黛想说什么，冷笑一声看着青黛说道，“妹妹还小，往后有大好的前程。若是妹妹不想留下，我可以请少夫人做主放你出去。”
趁着她还在镇国公府，还是镇国公府的少夫人，这样青黛出了门，也还是大家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我不走！”谁知，青黛直接拒绝，她摇了摇头，眼神也是那么的笃定。
“红棠姐姐打定主意不走了对吧，那咱们就做一辈子的姐妹！我攒了些银子了，我能学着少夫人的样子做些小生意，能养活咱们！”
“嫁人做什么！若嫁人是遭罪，那还不如不嫁人！”
红棠忽然笑了，看着青黛问道：“阮家可是个虎狼窝，若你去了，不怕被阮家人欺负？”
“不怕，明天我就找珍珠，她跟我说了，可以教我拳脚功夫。有了这个，谁来我也不怕！”
两个丫鬟相视一笑，又回头看了看还昏睡不醒的阮知窈各自都定了心，决定先走一步看一步。
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丫鬟们点了灯，又换了班去吃了晚饭，阮知窈还是没醒。谢从琰也没来，不知道他们最后商量出了什么结果。
但是，阮知窈却醒了。
她醒了，却一动都没动，就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了无生息。
若不是旺财从外面疯玩回来跳上、床找阮知窈求摸头，而红棠担心它扰着阮知窈把它抱走的时候无意中碰到她的身子，而阮知窈猛的缩了一下，她也没发现她醒了。
“少夫人？”
试探着喊了一声，红棠轻轻的去拍阮知窈的肩膀，却见她依旧猛地缩了一下，却坚决不肯睁开眼睛。
“少夫人，您是醒着的对么？”
阮知窈也希望自己没醒着，只要她还没醒，她就可以骗自己，这是那个法治社会，做了坏事不管是谁都会得到处罚。
只要她没醒，她都可以欺骗自己，说坏人已经伏法，不会再对她造成伤害！
所以，她醒了，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她不想面对这个让人绝望的地方。
“青黛，快，快去叫世子！”
红棠的心底一片冰凉，一直没慌过的她这会儿真的慌了。她不怕将来阮知窈被休，不怕跟她一起落魄，可她怕她再也不想醒来。
她记得小时候她娘跟她讲过，如果一个人打定主意不肯醒来的话，真的会睡死过去。
她伸手死死攥住阮知窈的手，不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少夫人，是我，我是红棠。我，我真的不会伤害您的，您别怕，醒来好不好？”
可惜，阮知窈给她的回应不是睁开双眼，而是更加死命的挣扎。
她的手被红棠攥在手里，却充满了抵触，拼命的想要往外抽，抽不出来，哪怕她拧断自己的手指也在所不惜。
红棠也怕她伤着自己，流着泪放开了她的手，可她不想放弃，又伸手去摸她的肩膀，换来的却是阮知窈的尖叫。
“啊！”
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音尖锐，又带着无处控诉的泣血之声，声声闻者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