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
“书记，您别这么说！”
黎明书记的话，令许河心里一阵酸涩，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知道黎明书记是好心，是真心真意为自己着想，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如果不与王鹏对着干的话，就是顺从，就是臣服，就像站队，等于站到了王鹏的队里，将死的说成活的，将有的说成无的。
语言化一点的说，就是颠倒黑白，扭曲事实。
那样的话，等待黎明书记的命运不是检讨就是下课，搞不好的话，还会去监狱踏缝纫机。
想到黎明书记最终的下场，许河的心里难受不已，苦水泛滥成灾，眼睛瞬间潮湿。
两人心事重重，进入各自的办公室。
黎明书记并没有多说，他一向是这样，点到为止。
他虽然不是百分之百信任许河，但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
从那次暗访白鹤村修路碰到许河时，他就惊讶许河的一身正气，敢于与恶势力作斗争，一心一意为老百姓着想。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怎么也不会相信看上去一介文弱书生的许河，是铁骨铮铮正义凛然，也就是从那一天起，他就开始关注许河。
他发现，许河并没有像传说中有背景有靠山有人脉，而是像自己一样，典型的“三无”人员。
所谓的“三无”，是指无背景、无人脉、无家底，也就是社会上最底层家庭走出的大学生，在未来的就业、工作中，完全依仗不到任何来自家庭给予的帮助。
所不同的是，黎明书记在官场上刻苦奋斗一再追求，走到今天的地步时，已经是接近五十岁高龄。
而许河，如果不出意外不被人使绊子的话，一定会在不到四十岁的年龄就能走到人生巅峰。
这是黎明书记对许河的定论。
如果许河有人提拔，会走得更快更稳，因为他有这个实力，怕就怕……
黎明书记靠在办公室椅子上，半闭着双眼，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其实，官场比战场残酷一万倍，在战场上如果遭遇敌人时，可以长枪直入，面对面拼一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那是何其畅快！”
“而官场则是，看到的都是笑脸，都是香车美女，都是名烟好酒，喝的是迷魂药，吃的是断肠散，听的是各种语言，看的是光鲜的一面，就像游泳，沉沉浮浮，被折腾到精疲力尽时沉入海底。”
“许河，但愿你一路顺风，会辨别风向，会识得水源，清水方能长久，浑水怎能万年？”
“咚咚咚！”
突然传来敲门声，吴大力鬼鬼祟祟地进来了。
“书记。”吴大力一见黎明书记的神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站在那里抹额头，他感觉自己进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什么事？说。”黎明书记看了一眼吴大力，淡淡地说。
“书记，我……”吴大力犹豫着。
“让你说你就说。”黎明书记抬高了声音。
“好吧，书记，我，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吴大力眼珠子一转，立即改口说。
他原本是来说许河坏话的，但临时改变了主意。
因为他陡然想起了，黎明书记对许河好像比对自己要好，如果不是自己的爷爷托付他培养自己的话，估计他更不待见自己。
“说。”黎明书记依旧是淡淡地说。
“书记，汪长来怎么就死了呢？你说这事如果让市里或者省里知道了的话……”吴大力察言观色，不再往下说。
“这事瞒不住的，所有人都会知道。”黎明书记看都没有多看吴大力一眼。
“我知道这事瞒不住，但可以……”吴大力又说了一个半截子话，依旧察言观色。
黎明书记这次直接不吭声。
吴大力走近一步，他想象着黎明书记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当他走近一看，黎明书记并没有睡着，而是半睁着眼看着他。
他连忙嘿嘿一笑。
“说下去。”黎明书记睁开眼睛，看着他。
“我看，不如尽快将这案子结了。”吴大力鼓足勇气说。
“结了？这是你的意思？”黎明书记这次从办公椅子上坐了起来。
“因为我听到消息，上面要来人调查这事情。”吴大力一看黎明书记从椅子上坐起来了，就以为对自己的话感兴趣，就连忙将事先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么大的事情，上面能不来人吗？那不是拿生命当儿戏？”黎明书记伸手端过来茶杯，喝了几大口，又仰靠在办公椅子上，看上去已经虚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里，许河抱着一摞资料进来了。
“许河，你抱的什么东西？我跟书记谈正事呢，你难道没看见？”吴大力乜着许河，大辣辣的说。
许河没有理他，而是准备将资料放到黎明书记的办公桌上。
“这是什么？快让我看看！”吴大力突然有一种预感，感觉这东西很有价值，所以，急于一睹为快，想要第一时间掌握重要有价值的信息。
但许河并没有立即放下来，好像故意不让吴大力看到似的。
“快放下让我看看！”吴大力有点不耐烦了，在心里将许河骂得狗血喷头。
看到吴大力几乎急成了狗，许河这才慢慢悠悠地将资料放在办公桌上。
吴大力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个文件夹，贪婪地举在眼前，想要尽快猎取有用的信息。
然而，令他大失所望！
“书记，这是几个镇申报自来水的申请，您看看批还是不批？”许河看都没有看吴大力一眼，而是将资料展开，放在黎明书记面前，一字一句地说。
黎明书记立即端端正正地坐着，认认真真地看那些资料，竟然越看越入神，完全忘记了面前还站着两个人。
许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吴大力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吴大力，你去忙吧，有事情的话，我再喊你。”黎明书记用手示意吴大出去。
吴大力看着黎明书记专心致志看有关自来水安装方案，心里不禁奇怪，青菱镇都死人了，他竟然还有心情看这些玩意，搞不好的话就会下课，他都不急？
“许河个牛几把日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老子说正事他就来？是不是故意与老子唱对台戏？”
“咚！”
吴大力越想越有气，几步就窜到许河的办公室门口，用力就是一脚。
“咚！”
又是一脚。
“哒哒哒!”
突然，吴大力的耳边传来一步一阵脚步声，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惊讶地看到已经走到面前的一众人，再看看自己正捋起袖子，扯着裤管踢门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