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没有钱,难道看着这一条路哭?许河第一次觉得遇上了工作中最大的难题。
镇里一穷二白,乡里更不用说,难道让老百姓集资修路?那叫放狗屁,老百姓都穷成那个样子了,还忍心开口?就算是开口了,谁又会卖帐?就算他们卖帐,同意出钱,他们的钱又从哪里来?
思来想去,许河还是决定去县里,找交通局,这事本来就属于交通局管,也不知道交通局长好不好说话,是不是一位为人民着想的好官。
他并不认识交通局局长,但既然肩上压着重担,就要不撞南墙不回头,走一步看一步,死马当活马医。
翌日。
许河早早起床,梳洗干净,穿戴整齐后,大步走向车里。
这是镇里唯一的一辆公用车,方便镇干部开会或者下放时用,奇怪的是,竟然是一位女司机,还是一位特别漂亮的女司机,年龄也不大,也就二十来岁。
许河冲女孩点点头,就很随意地打算坐进副驾驶室,他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浏览车窗外面方便一些。
“请领导坐车后排!”女司机直接打开了中门,随即又补了一句。
“通常领导都是坐在后排右座的位置,毕竟后排右座是首位,领导都是需要坐在首位的位置上,且后排右座的位置是最安全的。”
许河上班多年来,对坐车的规矩了如指掌,但女孩既然坚持让他坐在后车座,而且还是出于对领导的尊重与好意,他只好走向中门,坐在了领导位置。
“如果领导很喜欢坐在副驾驶上,那么还是应该根据领导的要求来,这女孩连这都不懂,还开车?”许河暗自腹诽。
女司机开车本来就慢,加上这女孩上岗不久,简直将车开成了四条腿的蜗牛不说,还摇来晃去的,颠簸得不行。
许河的心渐渐悬了起来,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里通往县里的路线有一处就叫“死人坡”,道路狭窄,两边是悬崖峭壁,已经发生过几起安全事故,去年还翻下去一辆大巴,造成了重大伤亡事故。
县领导下来检查工作时,宁愿绕道也不走这条路。
这里是好几个县的交叉路口,属于“三不管”路段,对于事故发生的区域相互推卸责任,一直按下葫芦起了瓢。
因为这条路不安全,平常的车辆并不多,都选择绕道。
“你怎么要走这条路?”许河忍无可忍地问。
“近啊!”女司机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白里透红的小脸上还透出得意。
“这条路很危险你难道不知道?”许河真的有点怕女司机了,以前只听说过女司机自以为是,又犟又拽,今天算是见识了。
“最危险的地方,其实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车少,多好!”女司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故作懂事地说。
“谁介绍你来镇政府当司机的?”许河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么一句话,他是真不想问,但话已经出口了。
“我舅。”女司机倒是挺坦诚地说。
“你舅是谁?”许河又问。
“镇长啊!你连我舅是谁都不知道?”女司机从后视镜看了许河一眼,小嘴一撇,鄙夷地说。
“你舅怎么给你安排了这么个工作?”许河又问。
“我觉得挺好的呀,事又不多,工资也行,还有五险一金,我虽然上班没有几天,但我的养老保险办理已经办理好几年了,我又没有考上大学,我父母又不让我出远门。”女司机一口气说完了所有许河想知道的内容。
“哦。”许河一边回答一边故意掏出手机看时间,其实他已经将女司机透露的消息都暗暗记在了心里。
这个镇长的外甥女,对自己一定的有点用处,从她口里提取的信息量越多越好。
“别急,马上就到。”女司机看出了许河的担忧。
找领导办事,越早越好,显得对领导的尊重,也显得自己有时间观念。
好在,车子终于在十点半到达了县里。
许河一路小跑地进入交通局长张振海的办公室,轻轻地敲门。
“请进!”屋里立即有声音顺着门缝传来。
许河不放心地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冠,确定没有不妥之处,这才推门而入。
屋里,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深色制服,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手里的鼠标不停地游走着。
“局长,您好!”许河礼貌地点头致意,毕恭毕敬地问好,随即将两盒茶叶放在茶几上。
张振海这才放下手上的鼠标,朝许河点点头,又扫了一眼茶叶。
“局长,这是我父母自己种的茶叶,带来您尝尝。”许河连忙说,其实是他花了一千多元买的。
张振海笑了一下,示意许河坐下。
许河并没有坐,而是直接说明来意,还刻意说了道路难行,导致两个上学的小孩滚下悬崖摔死了。
张振海叹息了一声说知道这事,随即两手反剪在身后,来回跺脚,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
许河心里像揣了只小白兔,窜上窜下,难受极了。
张振海一直叹气,几乎没有说几句话,这让许河心里愈发忐忑,甚至有不好的预感。
“许河,你是一位敢担当大任的好同志啊,这么艰难的任务你也敢接?这条路可是十几年前就在规划范围,因为工程太大,资金太少,我们交通局也处于非常为难的地步。”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交通局就是一个空壳子,需要修路的地方实在太多,在经济上一直是东边的窟窿扯来盖西边的窟窿,一直都是窟窿,难啊!”
“我们也是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啊,唉,没办法。”
“许河,你回去吧,这么大的事我还真当不了家,但我尽最大的努力帮你申请,如果上面同意了尽快拨钱你们的话,我会立即通知你。”
许河不死心,又将白鹤村孩子掉下悬崖事件絮絮叨叨地反复说。
张振海彻底不再说话了,而是重新坐在电脑上,一副日理万机的模样,将键盘敲得啪啪响。
“局长,那您忙吧,我先回去了,过几天我再来。”许河不得不走了,但在他即将跨出办公室的时候,又满怀希望地看着局长说。
“我刚才的话你难道没有听到吗?我通知你来你再来!”张振海极其不悦地说,那意思很明显,不让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