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要把她赶出苏城,现在又出现在她眼前,是想在过年喜庆的氛围下来看看她有没有感怀春秋吗?
说实话,林浅挺恨这样子的钟楚楠,当他对着她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笑时,她真想拿起那把专门用来扫鸡粪的扫帚往他身上拍,怎么可能什么也没发生过,她这么多年的感情最后都成了一个笑话。
现在这个人还要把这个笑话像胡萝卜似地挂在树枝上,在她的面前晃过来又晃过去,把她当驴来耍。
等林浅从房间出来,发现钟楚楠居然还没走,正坐在主屋陪奶奶聊天。
“大过年的,你还要来沐阳出差,这么多年没来了,还习惯吗?”
钟楚楠有些心不在焉,当他跟老人家坐在一块儿时,一阵惭愧从心底升起,也有些后悔进屋来。
“你奶奶跟妈咪身体还好吧?”奶奶决口不提他跟林浅离婚的事,就像聊家常那样问他话。
“嗯,都不错,”钟楚楠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您呢?最近怎么样了?”
奶奶笑,脸上的褶子皱到一块儿,“还不是老样子,挺好的。”
林浅其实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会留钟楚楠下来吃饭,既然老人家这么要求了,她也没有办法赶人。
偏偏钟楚楠也没有走人的知觉,当她端来饭时他真接了过去,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尽管饭桌上有奶奶招呼钟楚楠,但一顿饭依旧吃得沉闷。
林浅的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点点饭,那盘春笋炒蛋被她护着没让人动一筷子。
饭后钟楚楠依旧没要走的意思,林浅也不愿意浪费精力去招待他,索性去洗碗,一刻也不愿意留在主屋里,奶奶慈爱地看了眼林浅颇为任性的举动,笑了笑,才看着对面的钟楚楠说:“楚楠,我们谈谈吧。”
林浅在厨房洗碗,她故意洗得很慢,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钟楚楠的声音:“小浅,我走了。”
洗碗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身后的人一直没走,她不得不回头,像是刚听到他的话:“要走了吗?”
林浅觉得自己也有些虚伪了,明明不待见他,却硬是摆出一副“分开了依旧能做朋友”的嘴脸。
钟楚楠望着灯光下她纤瘦的身影,眸光明暗一闪,轻轻应了一声,却依旧没有挪动脚步。
他的意思林浅多少看出来一点,他想让她送他,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林浅却绝对没这个想法。
所以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了。”
钟楚楠有被人看穿心事的狼狈,不再停留:“那我走了,小浅。”
林浅没再说什么,静静地站在洗碗槽旁边。
钟楚楠没有把车停在林浅家门口,他走了一段路才到停车的地方。
上了车,他没有立刻驱车离开,坐在驾驶座里,脑海里挥散不去的是跟奶奶的对话。
从他进门开始,老人家连一句责备他的话都没有说,反而依旧如往常那样待他。
可是这样的对待只会让他在她面前更加抬不起头来。
“你们的事小浅虽然没跟我细说,但我也大概明白了,我不怪你,楚楠,真的,人各有命,小浅若是跟你注定无缘,你们这样分开也是好的,总比一辈子拖着好。”
“我听说你有喜欢的姑娘了?其实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只有一个请求,以后别再来找小浅。”
“既然你决定跟另一个女人过日子了,就不要再三心二意。”
钟楚楠双手捂着脸,靠在座位上,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脸上有着淡淡的迷茫。
即将三十一岁的钟楚楠,被金钱和地位支配着人生的钟楚楠,在这一瞬间,他冷硬的心却感到一阵隐隐的凄凉,有种“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悲伤。
酒店总统套房的落地窗前。
男人穿着白色的浴袍站在窗前,他手里是一杯威士忌,眺望着沐阳这座小城市的夜景。
他的双腿比一般男人都长,线条笔直,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结实的胸膛,肌理分明,强悍而优美,白皙的肌肤在房间橘黄色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性感的浅麦色,他立体深邃的五官被灯光打出淡淡的侧影。
他举起酒杯,啜饮了一口酒,身边传来一阵吸管“滋滋”的吮吸声。
前面的落地窗上,倒映出他身旁的另一道小小身影——
穿着儿童版的浴袍,小肚子挺挺的,趿拉着一双大大的拖鞋,烟花烫的卷发乱糟糟地,几乎跟旁边男人一样的姿势,只不过手里的威士忌换成了一杯香蕉牛奶,还竖着一根吸管,偶尔低头吸一口。
—
慕星辰又往门口探头探脑地瞅了瞅,然后再次失望地转回头,吸了一口香蕉牛奶。
“爸爸,你真的确定小林老师今晚还会过来吗?”
慕言斜了慕星辰皱成一团的小脸,淡定地又抿了口酒,转身回到沙发上。
慕星辰趿拉着拖鞋跟过去,一脸愁绪地在慕言旁边坐下,把电视频道调到了动画片。
“爹地,要是小林老师不来可怎么办呢?”
慕言的眼睛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看了眼儿子,“你问我,我去问谁?”
这下,慕星辰不高兴了,“不是你说只要我配合你,小林老师就会陪我一块儿回苏城的吗?”
“我这么说了吗?”慕言淡淡地反问。
慕星辰气鼓鼓地瞪着厚脸皮的爸爸,“爹地,做人不能这样子,我们明明说好了的。”
“我和你说什么了?”慕言拿斜眼看他,“时间不早了,回房间去睡觉。”
慕星辰低着头不动,过了会儿从沙发上滑下去,光着小脚丫边走边说:“我不睡,我要去找小林老师!”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慕言的呵斥:“给我回来!”
“你骗人,我再也不听你的话了。”慕星辰犟在门边,父子同盟阵营正式破裂。
“如果你踏出这个门,就不要再回来,别奢求我会追出去。”
慕言冷冷地说完,就不再多看慕星辰一眼,自顾自地喝着酒,看着电视里的动画片。
慕星辰像是被他唬住了,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没拧开门,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进了卧室,没过三秒钟又出来了,在餐车上拿了两个三明治,进屋时故意把门关得很响。
慕言侧头看了房门一眼,收回视线时也放下了酒杯,转而拿起茶几上的手机。
不是他的手机,而是慕星辰专用的小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