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息大师，待在你的寺庙里，或者去云游天下，做这些事情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总是抓着我不放？”黎丞之冷笑，“那些人是生是死，现在和我已经没有半分关系。这天下，或安定或混乱，也同我没有半分关系。自从我离开那里起，黎丞之，便只是黎丞之了。”
“同以前的那个六皇子，再也不一样了。”黎丞之看着无息，“无息大师，枉你做和尚做了这么些年，为什么还是看不透。若是说，你担心这个国家，你担心这个天下，那么你出山便好，不必要拉着我下水。”
无息这个时候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个人现在，心里什么都不存在了，恐怕心心念念的也就只有那个小丫头。
悔不当初。
“无息大师，这种事情，以后就不要再和我说了。”黎丞之不咸不淡的看了无息一眼，进去端了饭菜出来，看无息还在那里站着，顿了一下，“无息大师，你好自为之。”
黎丞之去黎水的院子的时候，黎水坐在秋千上，一头青丝就散在那里，随风飘起。
黎丞之将饭菜放在石桌上，然后喊道：“阿水，过来吃饭了。”
黎水站起来走到黎丞之面前，看着青菜粥，说：“师父，你怎么换口味儿了？”
坐到黎丞之身边，尝了一口之后，面带苦色的说：“师父，没有放盐……”
黎丞之尝了一口，然后敲了一下黎水的脑袋瓜子，说：“净胡说。”
“师父，今天的早饭肯定不是你做的！味道一点也不一样。”黎水不高兴的嘟着嘴，略带抱怨，“这饭菜，绝对是老秃驴做的！”
“啧，昨天还叫人家大和尚，今天就又老秃驴老秃驴的叫起来了？”黎丞之不由得笑出声，“看你的样子，也是吃过无息做饭的。他做的饭，也没有那么难吃。”
黎水哼了一声，看黎丞之没有打算给她重新做的样子，只得不情不愿的将饭吃完。
收拾了桌子，黎丞之便回来，看见黎水坐在那里晃着头看着书。黎丞之心想：若是能这样子过一辈子，也好。
黎水见黎丞之过来，便笑嘻嘻的说：“师父，给我绾发罢。”
黎丞之嗯了一声，熟络的去黎水的屋子里拿了木梳，给黎水绾起发来。
等到李凛甫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黎水坐在秋千上，腿有一下没一下的蹬着，黎丞之被黎水不安分给弄得不小心绾错，倒也不恼，只是松开重来一遍。
李凛甫有些嫉妒，嫉妒谁，却也是说不清的。
黎丞之早就发觉了李凛甫的存在，只是没有出声理他，安安静静的替黎水绾发。
黎水看一眼书，看见有趣儿的或是不懂得，都要拿来和黎丞之分享一下。偶尔抬头，却发现李凛甫站在院子门口，笑弯了眼睛，喊道：“诶，你看我和师父这么久，是想让我师父为你绾发，还是想要给我绾发啊？”
李凛甫的脸色好了很多，哈哈一笑，对黎水说道：“自然是想帮水水绾发了。”
“我才不要。”黎水不屑的说，“你肯定没有师父这么有耐心。”
听了黎水的话，李凛甫只是摇头笑笑，却不作回答。黎丞之给黎水绾好了发，李凛甫还在那里站着。
黎丞之眼中带着冷意，说：“在这里站着做什么？找我？我没有什么要和你说的。”
“啧啧啧，黎丞之，这个，你倒是想多了。”李凛甫将手背到身后，“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和你说的，我只是来谢水水的救命之恩的。”
“不用了，师父欠老秃驴人情，救你就是帮师父还人情的。”黎水摆摆手，将手中的书合上，“还有，你再在我家待着，我就要赶人了。”
“怎么？水水，讨厌我吗？”李凛甫看着黎水，似乎有些委屈。
黎水吐了吐舌头，说：“我只喜欢师父啊。”
黎丞之被黎水的话逗得有些开心，面上却没有显露一丝痕迹，然后抬高眼角嘲笑的看了一眼李凛甫。
李凛甫觉得像是有一口气噎在嗓子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黎水又说：“除了师父，别人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就像你和老秃驴是一样的，老秃驴和小秃驴是一样的。”
李凛甫：
黎丞之咳嗽了一声，掩饰住笑意，然后将黎水手中的书拿走，说道：“嗯，阿水，师父今日给你讲兵法。”
黎水点头，复而又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不动的黎丞之，说：“你怎么还不走？”
李凛甫憋着一肚子的气，然后离开了。
黎水这才抱住黎丞之的胳膊，笑眯眯地说：“师父，我们来讲兵法~”
无息和李凛甫坐在那里，小和尚去慧手里拿着木鱼，却敲也不敲，看看无息，又看看李凛甫，复而紧了紧手中拿着的木鱼，这才开口说道：“师父……”
“去慧。”无息打断了去慧，笑着摸了摸去慧光溜溜的脑壳儿，“你暂且去院内看看经文，为师和李施主有话要讲。”
“哦哦哦。”去慧听了这话，如同得了大赦一样，赶忙抱着木鱼，拿走桌子上的经文，离开屋子。
“李施主。”无息叹了一口气，“您体内的蛊既然已解，那我们便离开吧。”
“我只是不甘心而已。”李凛甫咬牙切齿的说。
“李施主，没有什么不甘心的。”无息叹气，“这本就不是六皇子造的孽，可是却是六皇子还的情。李施主，您还在不甘心什么？”
“呵。”李凛甫握紧拳头，“他们皇家……”
“李施主，您又忘了。”无息打断了他，“您忘记，十一年前，六皇子就脱离皇室了吗？”
李凛甫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本来是想劝黎丞之和他一起，起谋造反，这样他就也有了“六皇子”这个名头打前阵，也不怕天下人不服。可是若是他自己揭竿起义，那对他的名声，日后的一切都是不利的。
如今，黎丞之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
不，似乎，只在乎黎水一个人。
李凛甫眯了眯眼睛，无息道：“阿弥陀佛，李施主。”
“您不要忘记，当年李羡将军为了你们所做的一切。”
“那是为我们做的？”李凛甫冷笑，“什么家国大义！什么舍身为民！不过是当年皇帝的借口而已！父亲当时，根本是打算和那群人作战到底的！”
“李施主……”
“哼，父亲的死换的边疆十年安稳？”李凛甫看着无息，“大师，你信吗？信吗？”
“那昏庸老儿，不过是收了那些人的朝贡，得了些甜言蜜语，被吹了枕边风。他害怕父亲，又稍微得了些示弱，就想要让我父亲交出兵权，却又不知道怎么讨回。”
“父亲死了，兵权自然不就回去了吗？”李凛甫咬牙切齿，“十年安稳？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无息听了李凛甫的话，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念了句“阿弥陀佛”便不再出声。
“既然天下已经这么乱，那，我就不介意更乱。”李凛甫站起来，推开窗户，冷风扑面而来。
将入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