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昕无法确认这样的神态,她不知道这是真的出于某种关心还是又是添加了某些其他因素。
“没事,我就随便问一问……”,苏昕想转身躺下,坐了许久她的精神也有些倦怠了。
“玉儿!”,西和一下子抱住她的肩膀,“我并不想让你勉强,但……请你一定要当心自己的安全,你知不知能够再遇见你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突如其来的拥抱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受,她并没有直接拒绝西和,而是选择静静地听他诉说。
“百年来……能将你再找回来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愿意的,但是……但是……玉儿,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九天诸神战中你被玄女打成重伤,以至于本就孱弱的身体终将魂飞魄散,我想到她也可能在找你,就不敢……我不敢赌,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你的痛苦。”
苏昕大概听明白了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原来另一个女人即将登场了,她不禁在心中苦笑,真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孽缘,或许不太恰当,应该是一场“即便情敌死了也要使其复活再次鞭挞”的戏码。
这样想一想,女神仙这种“老玉女”真是凶残变态的可怕,她其实能明白西和的隐忧,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怨怼他亲力亲为的搜寻自己这件事。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若是他真的千百年不遗余力的重塑自己,那玄女肯定是醋缸都能打翻,豁出命去也会阻拦西和。
他实在害怕,害怕连最后的机会也会失去。
或许这就是爱情吧,爱到最后,一丝一毫都会胆战心惊…可是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她还是会躲在暗处的吧……如果不把她最后刺激出来,恐怕还是会长年累月的担惊受怕,你很喜欢这样么?”
“玉儿……”
“我嫁给你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是最后的刺激罢了,现在距离整合僵尸界的事,也只差这最后一步了吧,将最后的污流清理出去。”
“我没想逼你……”
“放心不会是逼迫,因为我也厌烦被人莫名其妙放冷箭的感觉,如果能够自己出面摆平的话,我也会不遗余力的,当然,这也是为了我自己轻松的余生……不过成婚这件事越快越好吧。”
听出苏昕没有情谊的话语,西和也明白她这一世的选择,她不会跟自己在一起,五百年的时间终于磨尽了她全部的耐心与期待。
“死灵……的话,怎么办?他是真的不见了,还是沉睡在我的身体里?”
西和听了只是淡淡的说道,“因为皇甫家的合和汤,你们暂时融为一体了……怎了么?”
“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想让他……”
“不错,我想让毛毛投胎,终归这一世也是我太麻烦他了……”
好像是最后的告别一般,苏昕的话语总是让西和的心无法平静,他无力留住她,心中的这份爱促使着他向前,却同时也囚禁着他不能妄动,就这样矛盾的看着苏昕,听凭她对自己最后的裁决。
他既不想干涉她的真心选择,也不想她最后的选择中没有自己,只有默默的看着,说服自己,能够相遇不被排斥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事情的,自己应该满足。
可是临到跟头,亲耳听到苏昕的这番话,他还是觉得胸口疼痛。
爱到最后,早已成了守护,可守护也希望着天长地久。
没几天,避世的真祖西和即将成婚的消息散布到了整个僵尸界。这样爆炸性的新闻,自然让那些闲来无事的长命妇三五成群的讨论研究。
“天啊,那个避世的真祖真是一鸣惊人啊,本以为是个老头子呢,那天我还专门去李家的围墙上趴着等着,真是风流倜傥的少年郎,那形容一点也不逊色僵尸公子书杉少爷啊!”
“你可快擦一擦自己的口水吧,你也不看看,西和大人的经历,身份无比尊荣,不仅是女娲娘娘所造,更是被真神所养,三界之中流传着他为黄帝南征北战的丰功伟绩,就连他同女娲娘娘座下大弟子九天玄女的一段情也被传的沸沸扬扬,这样活在传说中的大神也就是活在云彩缝里了。”
“活在云彩缝里又如何,还不是被拉进了十丈红尘,说来也真是可惜,本以为真祖西和是不会有命定眷侣的呢,早知道我就努力一把了!”
“呵呵,你努力也是没什么用的,听说真祖千百年来一直在找自己的师妹,这不还委托了李家,听说前一阵风头正劲的僵尸新娘正是真祖西和托我们书杉公子找的人呢!”
“啊——那还得了,难不成是那女的狐媚人?”
“就是啊!真么好男人都被她占尽了!”
“呵呵,您二位可消停些吧,不是那位姑娘狐媚人,而是这搬来就是二人联合的计策,为了掩人耳目书杉少爷才娶她的,你们不妨回忆一下,这一年多来只听说书杉少爷将新娘子宠上了天,可曾对她赐牙?又可曾碰过她?”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本来以为她不过是书杉少爷找的一个假人为了应付审查罢了,没想到还有着一层原因。”
“那还自然,这才是我梦中的男人啊!”
“你可得了吧,还不快去准备着!”
三日后,苏昕名正言顺的与西和进行着婚礼。
曾经发生过的事被人篡改成了“大业需要”“真祖委托”,他跟苏昕之间好像什么都没有一样。
竹叶莎莎,李书杉独坐在高亭之上,往事一幕幕的跃回眼前,耳中仿佛能听到那喜庆的丝竹管弦。
“今天是他们大婚的日子啊,呵呵,”一坛酒扬手就豪饮了一大口,“她今天也会身着嫁衣,坚强而勇敢地牵起那个人的手,就好像她当初毫不犹豫的答应我一般……”
——那正好了,我就嫁你,遂了爷爷的心愿,也捎带手的帮你完成审核,怎么样啊,僵尸公子?
本以为消散一切一切归零,就可以从头开始。
不懂情爱的他,从一开始就只懂得这个直接又笨拙的方法……意料之中的伤人,他甚至还自信过,只要苏昕真心爱上了他,肯定会原谅他,想到这里,李书杉不禁冷哼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凭什么笃定苏昕的心,这五百年里自己可真正住进过她的心里?
正喝着酒,一大片乌云遮蔽了本圆亮的月亮。
“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是我的月亮了吧……”
今夜过后,那个原本属于他的“苏苏”将会永远变成别人的“玉儿”。
“苏苏,你还会再见我么……”
他曾经握着这么多的机会,却因为心中的天平不坚定,终究次次将机会拱手他人,没有王遗风的话,还有王封,没有乌童靖,还会有灰梧……总是疑神疑鬼,不能安心。
时至今日才明白,原来爱情是这样让人不安心的东西。
可是当他明白的时候,那个教会他的女子却要永远变成别人的了。
——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你留在我身上未完成的“遗憾”?你对我的恋恋不舍,其实只是因为“失败”的不甘吧……
“如果只是不甘心的话,我为什么不再继续追求你呢?如果我只是想赢的话,又何必在乎今晚的请柬呢……”
爱是什么?爱是刹那间的顿悟,无奈为时已晚,他再也无法堵住苏昕决堤的爱,任由它滚滚东逝,哪怕她就躺在自己的回忆里,哪怕现在只要他进门抢婚就可以占有她,李书杉还是能感觉到不断流失的缘分,他只是无声的紧紧攥住苏昕的手链,好像竭力挽回什么一样。
与苏紫萸相处的时候,她因为察觉到李书杉的真心不在自己身上,从而说出过这样一番话,“书杉,你找到我不是为了找我,不是为了我,只是为了坚信自己心底的答案,你其实一直都想知道何为爱,何为被爱,如今这个道理也不需要我来点拨,真正教会你这个道理的姑娘,才是你心之所在。”
他曾经说,想让她不用再替亡人还愿,更不用为活人还债,去过本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她现在终于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了,可她的那选择却不是自己……
“你也在这里喝闷酒啊!呵呵,正好做个伴。”
说话间,灰梧就坐在了另一侧的栏杆上,还随手抛过来一壶酒,“酒逢知己千杯少,书杉,今晚要不要一醉方休?”
李书杉看着灰梧豪饮的样子,不由得叹道,“你果真是心胸坦荡的人,我还以为你都想起来以后会找我打一架呢!”
“我确实是想打你啊,不仅想打你,还想往死里打你,真是搞不明白,你明明有这么多的机会得到她,为什么总是拖拖踏踏,犹犹豫豫,将大好的机会拱手他人?”
“你不怪我?”
“有什么好怪的呢,记忆恢复的时候,我也就明白了,我不是怪你,相反的我可能还很感激你,因为……呵呵,其实我知道无论如何她都是不会选择我的,可我仍旧是一次次的跳进去,在这方面我确实愿意相信她就是自己的命定眷侣,可是,我终究不是她的良人……”,灰梧又喝了一大口酒,继续说道,“我只能在旁边默默的守护她,所以看到你这样不惜用篡改记忆这种笨办法的时候,我都是默认的,只是觉得,你在做一件我不能做又不敢做的事……”
“又有什么用呢?无论我做什么,不做什么?她始终不会多看我一眼,她自始至终都是为了她的师兄……”
“哎,我说,曾经你好歹还上过场,就不要擅自说这种妄自菲薄的话来奚落我们这些板凳队员了好么?如果可以,我也想这样陪在她的身边,哪怕只是相敬如宾的陪伴……让她知道我心里有她,这就足够了……”
可这样真的够了么?李书杉不禁反问自己,他在自己失去一切记忆还不确定自己心意的时候就已经想自私的占有了,这样的爱也能算作是幸福么?自己真能让苏昕快乐么?
时间越久,他对自己的怀疑越重,也更加害怕苏昕露出隐忍强撑的神情……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宁愿是那个人陪着她……
“你有露出这样的表情,嗨,我说,你心里怎么想的真的有告诉过昕夫人,哦,得改口了,她很快就不再是昕夫人了,等拜堂成亲之后,她将会是名正言顺的真祖眷侣,会跟她双宿双飞,一起在天界生活吧……书杉,你知不知道,有些话你不说清楚,对方是不会明白的,有些话现在不说,也许就会注定生生世世的悔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