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去时,雨停了。
二房的人已经都跪在公婆的院子前,特别是二婶,不停地磕头。
她大病初愈,脸色白得吓人。
“大哥,大嫂,他只是一时糊涂,求您原谅啊。”
砰砰砰,连续磕了几下。
但被雨声淹没,屋里只能听到细微的哭喊声,一个坐在床上,闭眼休息,一个趴在地上的木架上,忍着疼痛。
他叹了口气,“回来准没好事。”
大夫人睁开眼睛,冷笑一声,“没好事就走啊。”
大老爷:“…我不是冲你发火…”
“若有本事,便出去。”大夫人盖了盖被褥,手紧攥着,书的折痕增深。
大老爷动了动,牵扯着伤口。
他疼得龇牙咧嘴,何时如此窝囊?他趴着,不再动了。
“呼,没必要。”
这件事情,就交给爹来管好了,他是没心情了。
对于二房,他一直厌恶。
江月影往旁边靠了靠,揪了揪他的衣服,小声道:“安哥哥,怎么办?会不会牵扯到我们啊?”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毕竟这件事,是她怂恿的,害怕大伯不说,公爹还被抓了,要是让大家知道……
“不知道。”顾钰安皱起眉头,语气里尽是不耐烦。
爹太冲动了,竟然没有跟他商量。
就做出这种事情,一点儿也不缜密,还让表哥那个泼皮为同谋。
身边飘过身影纤细的女子。
江月影起身,赔笑道:“姐姐,大伯母最喜欢你了,能不能跟他们说说,原谅我公婆啊。”
二夫人听到,也跪着上前,抓住她的衣摆。
“侄媳妇,救救你二叔,他…他是鬼迷心窍,听了别人的挑唆,他现在在大牢里,快被人打死了啊!”
她拍着地面喊着。
平日里,吵吵闹闹,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一人出事,就不像一个家了。
江棠晚侧脸冷峻,“二婶,您怎么不想想,我公爹在牢里也被用刑了呢?”
二夫人轻飘飘道:“大哥这不是没事吗?你二叔可不一样啊,有可能会被砍头啊!”
这件事情皇上知道了。
父亲肯本不管他们的死活,再说,还牵扯了娘家人,恐怕,娘正在赶来的路上,她怎么交代!
他们黄家,也是名门贵族啊。
出了这种事情,怕是很快就会传遍盛京,想着,她怨恨地看向儿媳妇。
江月影身子一缩,借着男人,躲了起来。
二夫人收回了视线。
她抬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睛里带着讨好之色,“侄媳妇,你说话啊。”
江棠晚撑着伞,看雨水顺着伞身,打在夫君的肩膀上。
她忙用手帕给他擦了擦。
随之,轻笑一声,若无其事道:“二婶,侄媳妇说话不好听。”
“好听,怎么不好听。”二夫人起身,膝盖很疼,她走过去,贴心地给侄子打伞。
江棠晚挑眉,“二婶说我公爹没事,那二叔不是也没死吗?”
言外之意,便是等死了再说吧。
她不再多言,推着轮椅就去屋里了,“父亲,母亲,我们回来了。”
大夫人已然能起身,她笑容可掬,“棠晚,辛苦你了,真不知这天底下还有谁家的公公,让儿媳救的。”
大老爷:“……”
“母亲,您快坐。”
婆媳两人握着手,坐在床边,聊着各自见到的趣事。
顾祈辞嘴角笑意上扬。
外面雨滴轻落,窗边风声敲打,除了外面有几个厌烦的家伙,此时,才有家的味道。
须臾,他收起笑容,问:“父亲,事情都已调查清楚,祖父正在衙门,了解事情全貌。”
“祈辞,你了解祖父,你说,他会原谅二房吗?”大老爷下巴压在胳膊上,药劲儿快过去了。
背上的鞭伤有些疼。
顾祈辞沉思几秒,淡淡道:“祖父会原谅二房,但不会原谅二叔。”
毕竟,身为庶孙的顾钰安。
身体强健,博学多才。
祖父会轻易将其赶出府门吗?在顾家,立足的根本在于谁能扛起这片天,而顾钰安是目前较好的选择。
大老爷神情悲痛,抬手放在儿子的腿上。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祈辞,我一定会找到神医,治好你的腿。”
“我不在意了。”顾祈辞看了一眼双腿,随之,他望向微愣的女子,似乎母亲跟她说了什么话。
他放缓语气,难以掩饰其中的喜悦。
“现在,就挺好的。”
大老爷顺着儿子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夫人冰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印象里,夫人许久没笑过了。
他喃喃道:“现在是挺好的。”
忽的。
江棠晚倒吸一口气,眸光闪烁道:“公爹真的追了你一年!?”
“咳…”大夫人轻咳一声,瞥了一眼男人,见其看过来,心虚地说,“差不多吧。”
“……”
半个时辰后,雨又开始下了。
老国公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一步步走过来。
雨滴落在身上,很是沧桑。
顾钰安率先发现,他跪着转身,眼睛杝沉,双手抱拳,磕头道。
“祖父,孙儿不孝,请祖父惩罚。”
“你们起来,跟我进来。”老国公看着孙子和孙媳在门口迎。
他走到屋檐下,疲倦的眼神流露出欣喜。
“棠晚,做得好。”
“孙媳不敢,只是希望祖父莫要生气,怪罪孙媳。”江棠晚微微福身。
毕竟,她帮助了公爹,也因此揪出了二房,手心手背都是肉,二儿子害大儿子,传出去不好听。
老公爷笑道:“我不是不讲理的人。”
他回头,眼睛流露出一丝严厉,“进来!”
踏进内室。
顾钰安目光便落在趴着的男人身上,他脸颊一颤。
这是往死里打啊。
打死还好,没打死,祖父便会心疼大房一家。
他跪在地上,挪过去,“大伯,这…这是我父亲做的?”
“是啊。”大老爷叹了口气,掩面而泣道,“我…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狠心,我们可是同根生啊!”
大夫人撇撇嘴。
老公爷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他手搓了搓膝盖,安慰道。
“老大,别哭了。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爹啊!”外面传来沙哑的叫喊声。
二老爷被抬在院子里,他摔下担架,看着未关的屋里,正坐的国公。
他朝前爬着。
“儿子快要被打死了!大哥,你杀了我吧!”
他扒着门槛,望向里面,低矮的视线,让他显得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