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心那时候只有五百多岁,是个少女的模样。小狐狸精将她一番打扮,带着她去了一处酒肆。
宓心在人多的地方原本就觉得不太舒服,都是浊气,进了酒肆,更觉得恶心反胃。
“这里是臭的。”宓心捂着鼻子,委屈的对小狐狸说。
小狐狸将她的手攥在手里,“怎么会是臭的呢?男人的味道,多么令人着迷啊!”
宓心撇嘴,依旧捂着鼻子。而且她发现从来到人间,所有人都在看她,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有些人的眼里还带着一种莫名的能量。
“小美人,怎么自己出来玩?”宓心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挡住了去路,她吓得往后一退。
“小狐狸,他要干什么?”宓心忙问身边的狐狸精。
狐狸精将宓心护在身后,妖里妖气的说道,“出来玩,自然是来找乐子。”
男人哈哈大笑,将小狐狸的腰一把抱住,宓心站在后面,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们是姐妹?不如一起来乐乐?”男人抱着小狐狸,眼睛却盯着宓心。
“那得看你能不能让我们乐了。”狐狸精整个身子都软在男人身上,还用手抚摸着男人的脸。
男人也来拉宓心,宓心因为觉得他实在臭,不愿意,男人却色迷心窍了,又去拽。
“啊啊啊!”宓心只见面前的男人的手忽然没了,变成一个包着皮的骨头。
“妖怪!妖怪!”男人吓得大喊大叫,其他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也全都四散而逃。
“你施法吓他们?”小狐狸觉得扫兴,却也不敢责怪这位小神。
宓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有,我不会。”
“那算了,这几个也不好玩,我再带去你找好的。”小狐狸正拉着宓心的手要走,却忽然捂着头尖叫起来,她看起来很痛苦,在地上三滚两滚,竟现了原形,变成一只赤狐。
“饶命啊!哪位大神饶命啊!”小狐狸边哭边嚎,宓心却不知是该怎么帮他。
“孽畜!你怎么敢私自带宓心娘娘来到凡间这污秽之地!”说话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宓心四处张望,不见其人。
“小妖错了!小妖错了!饶了我这次吧,再也不敢了!”小狐狸依旧在地上打滚儿。
宓心实在找不到人,却也帮小狐狸说话,“是我自己要来的,不怨他,原谅他吧!”
过了会儿,小狐狸终于呼出一口气,不再疼了,他刚才觉得自己差点灰飞烟灭,身形具散,知道对方一定是个厉害的人物,躲在宓心身后。
小狐狸赶忙带着宓心跑出酒肆,“是谁盯着咱们?”他气喘吁吁的问宓心。
宓心也不知道,除了紫藤,她也不认识什么神仙,“说不定是路过的,就好管闲事。”
“你说紫藤她现在在哪里?”宓心忽然想起紫藤,才知道自己是来人间找什么。
小狐狸心有余悸,哪里还敢带着宓心乱跑,求饶道,“娘娘,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宓心抓住他,“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小狐狸感觉到那股威压消失了,便又化作人形,这回化了个俊美的少年。
宓心笑笑,这小狐狸原本就是个公狐,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喜欢化女身。两人走走问问,打听了一天,才在傍晚找到了传说中紫藤的家。
这是一处茅草屋,看起来很简陋,除了一点农用品,什么都没有,小狐狸撇嘴,“她就来过这种日子?怎么的也该做个倾世皇妃吧?”
宓心不懂小狐狸的意思,按紫藤教的,她过去乖乖叩门。
“谁啊?”是个女人的声音。
宓心很激动,“是我紫藤,我是宓心啊。”
草屋的门被打开了,门后是一个苍老的阿婆,“你找谁?”
“我找紫藤…姑娘,她是住在这里么?”宓心甜美的问道。
阿婆打量着眼前的俊男美女,也笑了,“我就是紫藤,你们是谁?”
宓心以为是重名的,刚道歉说自己找错了,却发现阿婆的头上带着一个紫藤发簪,就和他们那日离别时,紫藤送给她的一模一样。”
宓心怕认错,又跟阿婆要过来仔细看,“这不是凡人之物。”小狐狸摸了摸,对宓心说。
“她真的是紫藤仙子么?”宓心不敢相信的问道。
小狐狸掐指一算,“是她,她剔了仙骨,如今只是一个凡人了。”
“怎么会?”宓心去年还和紫藤一起嬉戏,紫藤怎么会是个满脸褶子的婆婆呢?
“山上山下的时间不一样,山上一年,山下早已百年。”小狐狸知道自己不会算错,很有底气的说道。
“她…她怎么会变老呢?”宓心仍然接受不了。
“没了神骨,就是凡人了,凡人自然会变老,不光是变老,还会生老病死。”小狐狸讲道。
“死?”宓心又问。
“对啊,死了就只剩下魂魄,要入轮回,再投胎,不知会变人便狗。”
宓心不敢想象,她不能理解,好好的美貌仙子不做,为什么要去做凡人呢?
“我去问问她。”宓心又跑回去,叩开老妇的,“婆婆,可以给我口水喝么?”
老婆婆慈祥的笑着,请宓心和小狐狸进去。宓心想问她为什么,小狐狸却拦住她,“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前世已是前世。”
“婆婆您高寿啊?家中可以子女?”最后是小狐狸替宓心提问的。
“老婆子九十又六了,膝下有一儿一女。”
宓心看茅草屋里只有他一人,“您,您丈夫呢?”
“他死了。”
“子女呢?”
“女儿嫁人了,儿子在城里当差。”
宓心忽然眼圈就红了,这剔了仙骨,救赎为了来体悟人间的苦难么?将近百岁,却孤苦无依,一个人等着死亡的宣判。
“婆婆,我以后常来陪你好么?”宓心呜咽着说道。
紫藤的凡身不解缘由,便看着宓心身边的小狐狸。
“奥,您长得像她婆婆,所以一见您就想起给自己婆婆未尽的孝道。所以她难过。”小狐狸很机灵,随口就解释了。
“真难得的好孩子。”阿婆将宓心拉入怀里,一下一下的抚摸宓心的头,就像他们曾经一样。
宓心觉得委屈极了,她不明白,不明白当时紫藤跟她说的爱上一个凡人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无限的惋惜。
从老婆婆那里出来,已经很晚了,小狐狸今天一点乐子都没寻着,觉得自己白下来一遭,显得恹恹的。
宓心知道小狐狸贪玩,便让他去玩,自己可以回去。
“主要是不能带你去,不然什么大神又来要我命。”小狐狸小声嘀咕道。
宓心点点头,让他去吧。
小狐狸走后,宓心一个人上山,她也不知道怕,当然,以她自带的神威,也没有什么不干净的邪祟赶不长眼的往上撞。
宓心看着月亮,哼着今天不知从哪听来的曲子,慢慢往山上走。
万花山是四季如春的,今晚却格外凉,宓心随便用手一化,隔空取来她的披肩,系好了,才继续往前走。
忽然她听到草丛的沙沙声,似乎是有人,或者什么东西,正在逃命。
万花山上有一种上古猛兽的崽子,叫类,其实不伤人,只是喜欢追着其他动物跑。
宓心闲来无事,想治治这个类,便用手化力,远远吹去,类便跑了。
宓心往草丛里走,找刚才被吓着的动物,却看见盈盈的月华下,竟然躺着一个少年,和白天见的人一样。
不不不,这个更像是小狐狸幻化的美少年,比幻化的更美,更英俊。
宓心被他周身的香气吸引,小心翼翼走过去,拍拍他,“醒醒。”
少年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宓心,“你是谁?”
宓心想了想,报上名字,“宓心,你呢?”
少年好像还在消化宓心的名字,须臾才开口,“非…非凡。”
“非凡…”宓心默念一声,又打量少年,“你长得真好看,你是不是小狐狸那样的狐狸精?”
非凡故作吃惊,“狐、狐狸竟?姑娘别吓我。”
宓心轻探,少年果然只是所谓的凡人,因为探不到元神。
“这么黑的夜,你在这里做什么?”宓心扶少年起来,问道。
“我被人追杀,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少年给宓心见礼。
宓心有点开心,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香香的人类,他身上的味道让人沉迷。
“天色这么晚,不如我带你去我家坐坐,就在山上,不远了。”宓心热情的邀请道。
按正常的礼仪,男子应该会拒绝的,可是非凡好像是怕追杀,只能答应吗跟着宓心上了山。
就是这个洞里,宓心不知道要给非凡准备什么吃的,才不会把这个脆弱的人类饿死。
“我不饿的,你不要麻烦了。”非凡看着宓心手里的虫子和鹿肉,吓得连连摆手。
“我听说人是杂食动物,肉和蔬菜都吃的,我看世上肉比菜贵,显然肉是好的,你不喜欢么?”宓心得意忘形,她自己不觉得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若说她是妖,那也是一只没心眼,不懂世故的小妖。
“一两餐不吃真的没事,不用劳烦。”非凡接着推辞。
可是宓心很好客,非拿来一堆血腥而奇怪的东西让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