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胡震拿出弓箭的时候,季易川脸色瞬变,脸色惨白的厉声质问, “胡震,你干什么?”
“顾盼生现在已经成了乱臣贼子,我是不能再容下他了。”
胡震眼神凶狠,冷冷的道。
“你疯了吗?那是盼生!”
季易川不由大吼,声音都似乎有些发抖。
“你自己说的,在国家大义之前,儿女情长又算的了什么?”
胡震眼神越来越冷,慢慢的拉起弓,直对顾盼生。
顾盼生与胡震对视,目不转睛,甚至于没有半点畏惧,他淡淡的道,“胡震,怎么?你这是恼羞成怒了?”
“本将军这是为民除害!”
胡震果真面露怒色,下一秒,他拉起弓,没有丝毫犹豫,眼看要松手,旁边的季易川竟不顾虚弱的身体朝胡震扑去。
二人纷纷滚落掉下马。
胡震手一抖,那一支箭飞射而出,直直朝着顾盼生破空而去,最后堪堪的从顾盼生脸旁擦过,划破了一个口子,带起一缕血丝。
季易川从满地污水中翻身爬起来,瞧见城墙之上的顾盼生面无表情的伸手轻轻擦去脸上的血迹,不由一阵心疼。
胡震从马上滚下来,不仅被摔的生疼,而且浸了一身的污水,愤怒的从地上爬起来就直接往季易川脸上挥了一拳,大骂道,“妈的!季易川,你有病是不是?”
季易川身上迷药的劲还没有过,被一拳就打的往旁边倒了倒,摇摇晃晃的跌进了一滩污水中。
向来高高在上、受尽拥簇的季易川的什么时候如此狼狈过?
浑身脏透,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污水,嘴角被打的一片淤青,脸色更加是宛如死了一般的灰白,看不见半点血色。
沈蓝溪兴奋又高兴的看着,“怎么狗咬狗起来了?”
顾盼生看到季易川如此狼狈,心口一阵裂疼,几乎下意识的就想要冲出去,幸好旁边的多尔闻顾及时一把死死的攥住了顾盼生的手腕。
“盼生,别冲动,会功亏于溃的。”
多尔闻顾压低了声音,轻声告诉着顾盼生。
顾盼生强忍着疼痛停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宫门口那个踉踉跄跄着艰难从水里站起来的虚弱身影,被多尔闻顾攥住的手却很用力的紧紧的握了起来,太过用力,以至于指甲深深地陷进皮肉之中,血丝一点一点的渗了出来。
季易川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身上湿透的衣服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水,他慢慢的抬起头来望去,在看到城墙之上,那手牵手并肩相站在一块顾盼生和多尔闻顾的时候,季易川脸上仅剩不多的血色在那一瞬间褪尽,就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住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过了许久,才有力气继续说话,他颤抖着声音,一字一句,道,“盼生,随我……回家。”
顾盼生愣在原地,他还以为,季易川会恨他,怨他,绝没有想到,季易川还想要带他回家。
沈蓝溪看了看顾盼生,微微眯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看来,王爷对顾公子你用情极深啊。”
多尔闻顾慢慢的用力握紧了顾盼生的手,似乎在提醒顾盼生。
顾盼生强忍着心疼,眼神淡漠不屑,冷笑一声,“看来我的演技不错啊,能让王爷对我如此死心塌地。”
季易川身子明显晃了晃,他死死的盯着顾盼生,眼底一片血红,小心翼翼的哀求道,“盼生,不要一错再错了,你要的,我帮你去抢,你不要蹚这趟浑水,好不好?和沈蓝溪联手,无疑是与虎谋皮,待他大事已成以后,他岂会留下你?”
顾盼生伸手轻轻擦去脸颊的血迹,漫不经心又冷漠的道,“季易川,你说好听点是忠心,可说白了,就是蠢,我想要的,你根本给不了我,更何况,我无比的怨恨着你,若不是你,我何必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着?你说我与沈蓝溪联手是与虎谋皮,可我倒不这样觉得,沈蓝溪得到他想要的,而我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难道这不是双赢吗?”
顿了顿,顾盼生又望向了旁边的多尔闻顾,慢慢的笑了,亲密的挽上多尔闻顾的胳膊,道,“更何况,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就会跟闻顾回云水去,我们会成婚,闻顾会爱我,疼惜我,给我最高的权力地位,至于你……”
顾盼生用鄙夷的眼神望向季易川,不屑的冷笑了一声,“能给我这些吗?三年前,你护不住我,三年后,我为什么还要相信你?”
顾盼生的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的落在了季易川耳边,字字铿锵有力,也字字诛心。
季易川听着,整个人都好像僵在了原地一样,动弹不得,只有那眼泪一点一点的溢出眼眶,从眼角流了下来。
季易川在那一瞬间,好像苍老了十多岁,整个人的生气被抽离,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抖着声音问道,“你怨我?”
顾盼生心如刀绞,可他依旧能扮出一副比谁还要不在乎的样子,他点了点头,“嗯,我怨你。”
“你恨我?”
季易川似乎不敢置信一般,继续颤声追问。
“恨。”
“有多怨?有多恨?”
季易川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的问着。
顾盼生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全天下,我最怨的,最恨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季易川翕动着嘴唇,宛如自虐一般问道,“那你爱多尔闻顾?”
“爱。”
顾盼生坚定的回答。
听到这,季易川终于没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捂着心口,一口鲜血大口的喷了出来,血就喷在那地面上,刺眼的鲜血一点一点的在水里渲染了开来,宛如一朵绽放的妖艳牡丹。
顾盼生心头狠狠地一颤,眼睁睁的看着季易川的身影又重新跌落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甚至于不敢往前一步,他只能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拳头,血腥味逐渐的在嘴里蔓延开来。
胡震看的极其厌烦,往旁边粗暴的啐了一口口水,不耐烦的道,“妈的,晦气,早知道不带他来了!”
“来人,把他扛起来,暂时撤退。”
胡震说完,抬起头冷冷的看了看沈蓝溪,冷哼一声,“沈蓝溪,算你今天福大命大,有本事,你继续龟缩在皇宫里不出来!要不然,本将军定要你狗命!”
言罢,胡震一夹马肚,领着兵浩浩荡荡的离去。
“如今季易川昏迷不醒,胡震绝不敢贸然独自攻入,暂且可放心了,这都多亏了盼生和闻王。”
沈蓝溪美滋滋的看完一场决裂的狗血大戏,心满意足,扭头对顾盼生和多尔闻顾道。
“既然已经没事了,那本王先和盼生回去歇息了。”
多尔闻顾客套的道。
“去吧,盼生肯定累了吧?”
沈蓝溪面带微笑着。
多尔闻顾与顾盼生亲密的相挽着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沈蓝溪脸上的笑容慢慢的落下。
而顾盼生和多尔闻顾快步走到了无人的地方,顾盼生再也撑不住身子,虚弱的往旁边倒去,多尔闻顾连忙扶住顾盼生,一看,顾盼生手心全是血。
“你用得着把自己弄伤吗?”
多尔闻顾皱起眉来,担心又心疼的问道。
“要不然,我怕我忍不住。”
顾盼生终于褪去了脸上的伪装,那么脆弱又悲伤的低垂下眼眸去,颤声道,“他被我害的好惨……”
“你不是害他,你是救他。”
多尔闻顾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来替顾盼生包扎好手上的伤口,轻声道,“你不要自责。”
顾盼生抬起头来,望向多尔闻顾,问道,“他会恨我吗?”
多尔闻顾伸手轻轻撩起顾盼生垂落下来的发丝,温柔的道,“你不就是想要他恨你吗?如果他恨你,那你就成功了。”
顾盼生笑了,“是啊,我成功了。”
可他一边笑,一边不受控制的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多尔闻顾伸出手把顾盼生拥进怀中,轻声安抚,“放心,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夜色浓如墨
王府
胡震一袭轻甲加身,负手在大厅里走来走去,思索许久,眉头一直未曾舒展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士兵快步走了过来,“将军,摄政王醒了!”
胡震瞥了士兵一眼,“醒了?还是死气沉沉的吗?”
士兵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
胡震眉头一皱,“该不会现在正要死要活的闹自杀吧?”
士兵再度摇了摇头。
“那到底怎么了?”
胡震暴脾气蹭一下上来了,恨不得一脚踹上去。
士兵有些无奈,弱弱的道,“那个啥,要不然,将军你亲自去看看?卑职觉得,王爷有点奇怪。”
胡震一愣,心想有多奇怪?
于是,他抬脚快步的朝着季易川的房间走去。
刚到房间门口,胡震就看到季易川穿戴整齐,一身银白色轻甲,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他眼神坚定而锋利,恢复了往日的凌厉。
“季易川,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胡震上下打量着季易川。
季易川一脸冷酷,手握宝剑,冷冷的道,“做该做的事情。”
言罢,季易川抬脚要走,胡震伸出手,一把按住季易川,云淡风轻的道,“不知道王爷打算站哪边?”
“有什么不一样吗?”
季易川语气冰冷。
“如果王爷打算站沈蓝溪那边,那本将军今日个就不能让王爷出这个门了。”
胡震淡淡的道。
“你拦得住我?”
季易川语气冷到了极致。
胡震目不转睛的看着季易川,道,“我如果豁出去,也能和你打个平手,大不了就是你死我活而已。”
而季易川也很认真的回复胡震,“我两边都不站。”
“王爷是打算单枪匹马闯入宫去?”
胡震疑惑。
季易川应该不是如此鲁莽的人。
“我麾下的近卫军,虽认兵符,但更认我,我不是单枪匹马。”
季易川握紧了手上的宝剑。
胡震听到这,眼睛都亮了,立马笑着道,“若王爷是想要攻破宫门,那我们两个目的一致,完全可以合作。”
“谁与你目的一致?”
季易川厌恶的冷冷的瞪了胡震一眼。
“我的目的是沈蓝溪的项上人头,而你的目的是顾盼生,而我们要做的,无非就是攻破宫门。”
胡震就跟听不见季易川的话一样,继续我行我素的说了起来,“正所谓孤掌难鸣,王爷你就算有近卫军,那又如何?沈蓝溪的兵力我们尚且不知,贸贸然闯进去,怕只会元气大伤,如果我们合作就不一样了,来个夜袭,打的沈蓝溪措手不及,我在宫里有内应,绝对事半功倍,事成之后,无论王爷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如何?”
闻言,季易川犹豫着望向胡震,眼底的红血丝还未褪去,他哑声道,“我只有一个条件。”
“说。”
“把顾盼生给我。”
胡震笑了,“怎么?想亲手杀了他泄愤?”
季易川瞬间眼神变得锋利起来,狠狠地剜了胡震一眼,眼神几乎病态,阴鸷而无情,“这一点,我没必要向你汇报,总而言之,其他人我不管,什么皇位权力,金银财宝我都不要,我只要一个顾盼生,我要他完完整整、一根头发都不能少的出现在我面前。”
胡震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答应你。”
深夜
宫里歌声与曲声连绵不断。
偶尔还能听见美人宛如百灵鸟一般清脆又动听的笑声来。
酒香弥漫
沈蓝溪左拥右抱着美人,任由美人将美酒喂到他嘴边,好不惬意。
多尔闻顾从始至终都面带微笑的坐在一旁,赏曲喝酒。
“小侯爷,如今根基尚未安稳,胡震与季易川还在宫外虎视眈眈,实在不宜如此……歌舞升平……寻欢作乐……”
有追随沈蓝溪的官员在席上,实在看不过去,便忍不住提醒道。
沈蓝溪却是对此不以为意,搂着一美人娇细的腰身,笑着道,“劳逸结合,松弛有度,才是治国之道,更何况了,这美人与美酒都是闻王特意从云水带来庆贺我宏图大业将成的,我岂有不接受的道理?这不是让闻王扫兴吗?”
多尔闻顾淡淡的道,“何必担忧这么多?胡震与季易川,一个有勇无谋,另一个一兵一卒都没有,就算他们联手,本王的兵力抵御都绰绰有余,如今本王兵力就在宫外驻守,如果大人不信,本王调进宫里来操练操练?”
那位官员哪里敢答应?
他连忙把头低了又低,“下官冒犯了。”
“抱歉啊,闻王,我手底下的人啊,就爱操心。”
沈蓝溪向多尔闻顾道歉道。
多尔闻顾勾唇一笑,“没关系,本王可以理解。”
“唉。”
沈蓝溪叹了一口气,惋惜的道,“就是可惜,在这种欢庆的日子,顾公子不在场。”
“他身体不适,也不能喝酒,说是觉得来了也是扫兴,索性就不来了,沈公子不会生气吧?”
多尔闻顾试探着问道。
闻言,沈蓝溪连忙回答,“当然不会,我也是很关心顾公子的,我知道顾公子身体不好,所以自然会理解。”
多尔闻顾笑了笑,刚要开口,这时候,一个侍卫匆匆忙忙走了进来,与多尔闻顾附耳说了几句话,多尔闻顾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立马站了起来,对沈蓝溪道,“沈公子,刚才伺候盼生的丫环来报,说盼生突然吐血,身体状况很差,本王得赶回去看看,恕不能继续陪同了 。”
“这么严重?”
沈蓝溪若有所思片刻,然后连忙道,“这样吧,我让大夫陪同闻王你回去看看。”
多尔闻顾点了点头,“多谢!”
很快,大夫赶来,陪同多尔闻顾离开。
大夫随在多尔闻顾身边,看着多尔闻顾无比焦急的赶着路,他险些没跟上。
好不容易赶到,一推开房门,多尔闻顾几乎是冲了进去。
大夫紧跟其后,进屋一看,他不由心头一惊。
只见房间的床榻上病歪歪的倚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美男子,长发散落下来,眼神涣散,嘴唇苍白,地上是一滩乌黑的血。
看起来病的很严重。
大夫咽了咽口水。
“盼生,这是大夫。”
多尔闻顾心疼的搂着气若游丝的顾盼生,轻声介绍。
顾盼生微微点头,虚弱的慢慢的伸出手腕,“有劳了。”
大夫忙伸手落在顾盼生脉上,这么一把脉,大夫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大夫为难的抬起头看了看顾盼生。
顾盼生眼底一片乌青,脸色苍白的像纸,扯着嘴角,虚弱的问道,“大夫,我的病……能治吗?”
大夫放下顾盼生的手,低下头去,道,“在下才疏学浅,没有办法医治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闻言,顾盼生哭了,窝在多尔闻顾怀中哽咽着。
大夫有些不知所措。
“还不快滚出去?”
多尔闻顾厉声呵斥着大夫。
大夫吓坏了,连忙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直至走远,顾盼生慢慢的从多尔闻顾怀中抬起头来,面无表情而眼神阴暗的望向大夫离开的方向。
多尔闻顾疼惜的伸手替顾盼生擦去眼角的泪水,“哭的眼睛疼不疼?”
“他们来了么?”
顾盼生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问道。
“嗯。”
多尔闻顾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
顾盼生重新靠进多尔闻顾的怀中,木然道,“我累了。”
多尔闻顾轻轻抚去顾盼生嘴角的血迹,温柔的应下,“嗯。”
大夫踉踉跄跄的跑回沈蓝溪面前。
“人怎么样了?”
沈蓝溪此时一脸漠然,漫不经心的摇晃着酒杯,问道。
大夫跪下,如实回答,“回大人,那位公子已经药石无灵,心肺俱损,大概活不过这几日了,而闻王也看起来很伤心。”
闻言,沈蓝溪愣了一下,很快,却又是笑了,“还能活几天是吧?那就好。”
只要撑到他登基就行了,到时候,都用不着他亲自动手,顾盼生自己会死。
而多尔闻顾那个痴情种,现在估摸正伤心到死去活来呢,还真是一箭双雕。
想到这里,沈蓝溪勾唇一笑,笑容越发放肆,“来人,再上几坛好酒。”
酒过三巡,沈蓝溪喝的半醉半醒,他搂着一个美人,在那说着醉话。
“这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只有坐到这个位子上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我隐忍这么多年,被这么多人耻笑,那又如何?如今是我沈蓝溪坐在了这个位子上!”
美人咯咯一笑,“好本事呀,就是不知道能坐多久呢?”
沈蓝溪慢慢的撩起眼皮,刚欲生气,这时候,他发现歌停了,曲也突然停了,之前那些一个个跟没骨头一样的美人也起身从他身边离开。
“怎么回事?”
沈蓝溪醉醺醺的发问。
直至,一人踏着月光,缓缓抬脚走入大殿来。
沈蓝溪望去,只见那人一袭银白色轻甲,手持宝剑,慢慢的抬起头望来,一张脸严肃冷酷,看的沈蓝溪心头发颤,差点没从位子上摔下去。
“季……季易川……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蓝溪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
季易川冷眼望着沈蓝溪,“来取你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