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话,是这些天来,姜宁在心底想了又想,却又不敢告诉任何人的想法。
她怕别人说她狂妄自大。
她怕别人说她只知道埋怨别人,不知道提高自己!
可她的美术功底……
是真的不差。
很久之前,她还参加过一次比赛,主办方说她画的特别好,甚至那个主办人激动的在深夜就给她打了电话,还说从未见过这样令人震撼的画作,夸她的画里带着浓烈的颓废,同时又带有强烈的希望。
他从未见过能把这两种情绪融合在同一副画中,还能融合的这么好的人!
他说会给姜宁颁奖。
要把那次比赛的最佳新人奖还有大笔奖金全都给她。
可第二天,她甚至借了钱去租了身合身的礼服,却连会场都没进去,听说是主办方的投资人来了,他女儿需要这个奖项镀金。
而姜宁,站在酒店门外像个傻瓜一样站了半晌。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比赛,大学时候老师推荐她多冒头,多参加比赛提升自己,她都拒绝了。
“再努力有什么用,再有才有什么用,反正最终,我还是会归于平凡。”
从见到她开始,她就像一颗野草。
狼狈的连头都抬不起来,明明想要勾引人,却忐忑的一句话不敢说,偏偏在抱住他的那一瞬间,那么带劲儿。
姜宁总是矛盾的。
就和现在一样。
“你顶着这张脸和我谈平凡,对别人太不公平。”他的手已经抽回,像是从未对她有过一丝一毫的柔|软,那张脸还是那么冷,眼神还是那么淡,“尤其是你还没有真正努力过。”
姜宁越听越不对,果然,下一秒,熟悉的调调从他口中涌了出来,“姜宁,成为画家不像勾引男人那么简单,不是你往那儿一站,就能成功。”
美术界的泰斗那么多,大拿那么多,她一个新人,凭什么只用一幅画就想一步登天?
一步登天这个词本来就是错的。
他嘲讽的语气,让她心口莫名存了一口气,小女人绞着手指,似乎要将双手拧成麻花,没人知道,她在这一瞬间拥有了多大的勇气。
那双杏眸,更像有群星闪烁。
她对自己的才华有信心。
姜宁看着眼前身材颀长,气质卓然的男人,执拗地说,“可我觉得,我的画往那一放,比我勾引男人还简单,还引人注目。”
能在他面前这样大放厥词的,她是第一个!
似乎是怕谢烬不信,她又补充,“师哥也说过,说我的画一笔都不用改,说我的画那么独特,那么自成一派。”
想到时逾白,她的语气渐渐低落下来。
那个总是很温柔地看着她、鼓励她,看上去干净又斯文,总是偷偷关注她的师哥……
竟然也是个会花钱买女人的常客。
本质上,和嫖客没区别。
姜宁很不想用这种肮脏的词汇和干净的师哥联系到一起,可偏偏,现实教她做人。
从昨夜到现在,她一直没敢仔细想过这件事,就是不想让时逾白的形象在她心里塌了又塌。
可此刻,她不得不再一次想到那个男人。
那个还没开始,就在她心里结束的男人。
想找个好男人真难。
姜宁想,她已经不打算结婚了,或许,不恋爱也是可以的。
谢烬没再评价她的话。
姜宁却从他眼底看到了讽刺,“能把自己的画和勾引男人这种事情随便放在一起,我看姜小姐确实距离成名家还有很长的距离。”
她不在乎他误会她的品行,但她在乎自己的作品。
“谢烬!”她生气了。
泛着水光的眸子像是谢烬看她那样,充满了审视和不屑,“我敢打赌,你从没看过我发出去的那副画作!”
他只是结果论。
见她没有成名,就说她不够努力,说她功底不足。
但实际上,他连她那副画都没看过。
他在她面前,只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和不屑。
姜宁从没在他面前这么有底气过,谢烬迈出的步子微怔,很快,他矜贵的点头,“赌什么?”
他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别人碰过的,我没兴趣。”
他喜欢干净的。
姜宁一窒,知道他误会她不止一次。
到底是误会她和周沉还是误会她和时逾白,已经没关系了。
她不在乎。
“赌钱。”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如果你看过那副画,那我还你的债再加一倍,如果你没看过,我欠你的钱一笔勾销。”
现在不是之前信誓旦旦说一定要还钱的人了。
进入社会这些天,她心思渐长,眼中也没了之前清澈的愚蠢。
换句话说,也不如之前干净了。
甚至变得非常贪婪,有了昨夜的分成,还想赖掉他的债。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喉咙里扎了一下,让他呼吸微微不畅,谢烬弄不清这抹烦闷从何而来,只觉得心口微窒,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眼前溜走了,只剩下姜宁那张贪婪的脸。
他脸色不虞,“我输了。”
“意思是不用还钱了?”姜宁愣住,没想到谢烬承认的这样坦然,反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到他走出很远,她才小跑着追上去,“谢谢谢医生!”
……
谢烬带她去的是一家很隐蔽的餐厅,从外面看就是一个普通的居民楼,站在门口的时候姜宁还想,谢烬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吃饭。
进门之后,果然别有洞天。
这里是会员制,不仅门头隐蔽,就连就餐环境都很隐蔽。
整个餐厅大而宽阔,奢华的面积做了十几个包厢,每个包厢都用镂空的雕花木栏隔开,又有白纱和缥缈虚幻的紫色帘子做点缀,轻轻一拉,就能隔绝外面所有的视线。
空气中还漂浮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姜宁刚坐下,就被这幽雅的环境驱散了从外面带来的暑气。
没那么热了,环境又好,她也有了胃口。
毕竟昨夜虎口逃生,她和尹初沫今天都能好好的,多少也是走了大运。
她主动拿过菜单,点菜。
谢烬平时习惯被人伺候,她和他一起吃过好几次饭,都发现他习惯了别人递菜单给他,而不是主动拿。
为了感谢他的愿赌服输,姜宁决定好好顺着他。
“谢医生,虽然你昨晚见死不救,但我还是有很多要感谢你的地方,比如没有告诉我妈我的窘境,让她担心。”说着,她的话里带了一抹真诚和羞赧,“也没有嘴硬不服输,让我的信心不至于真的跌倒谷底。”
有才的人都带点傲气,姜宁也是如此。
只是生活将她打磨的太狠,她总是忍不住低头。
可在她的作画才华这方面,她不想低头,这也是她唯一的坚持。
她眼底的神色从未那么认真过,会让人想到纯粹的星空,一时间,谢烬竟然有些接不住,他罕见的在她的注视之下轻轻移开了目光,“点的什么?”
他伸手,要过来接她手里的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