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档案的小张,他妈昨天晚上突然生病住院,请假回去照顾了。”
“那库房的钥匙全县就他一个人有。”
“要不这样我马上让他把钥匙送回来?”
“不过他老家在隔壁市,一来一回最快也得明天下午了。”
“没关系,”常晓雯微微一笑,“那我们明”天再来。”
“不过咱们不是有电子账吗?
“能不能先把电子版调出来看看?”
“电子版?”
李卫东一拍大腿,“哎呀!你看我这记性!”
“前两天市里统一要求系统升级,我们的财务系统正在做数据迁移暂时……暂时登录不了。”
“技术人员说最快也得一周才能恢复。”
又是请假,又是系统升级。
所有的“巧合”都凑到了一起。
常晓雯心里跟明镜似的,但脸上不动声色。
“好的李局长,情况我了解了。”
“那我先回去跟赵书记汇报一下。”
回到办公室,她把李卫东的原话一五一十地复述给赵海川听,连同对方的表情和语气。
赵海川听完,点了点头。
“意料之中。”
他早就猜到,这些人会用这种软钉子来消磨他的意志。
“你继续跟进每天都去。”
“不必强求也不用跟他们吵。”
“但他们每一次的推诿、每一个借口你都要用本子记下来,时间、地点、人物、事由越详细越好。”
常晓雯瞬间明白了。
书记这是在收集他们故意拖延、阻碍调查的证据!
当这些证据足够多的时候,就不仅仅是工作失误的问题了。
……
夜晚。
县公安局大楼里,周正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他派出去的两名便衣,名义上是“协助县委加强安保工作”,实际上,则是盯着审计局和财政局的几个关键人物。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周正打开一看,瞳孔微微一缩。
他立刻抓起电话,拨通了赵海川的号码。
“书记有情况。”
“审计局的副局长张斌半小时前,在城西一家茶楼的包厢里见了黄波涛的秘书。”
赵海川那边沉默了几秒。
张斌,是刘明达的副手,是具体负责这次审计工作的人。
“继续盯不要惊动他们。”
“我要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见了谁。”
“明白。”
挂了电话,赵海川走到窗边,看着县城的万家灯火。
突然,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赵海川走过去,接起电话。
“喂,您好。”
“海川同志吗?我是杨振。”
市长杨振!
赵海川心里一凛。
“市长您好!”
“海川你那边……”
“是不是启动了对农业补贴的审计?”
来了。
这么快就告到市里去了。
白凯旋的能量,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赵海川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是的,市长。”
“昨天下去调研发现一些问题,群众反映比较激烈。”
“我觉得有必要把账目搞清楚给省市、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他直接把“群众”和“省市”两座大山搬了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嗯。有人已经打电话到我这里反映情况了,说你刚来就搞得动静太大不利于班子团结。”
杨振的话意有所指。
“我明白市长。”
“团结很重要但我们党的原则更重要。”
“我向您保证一切都会在规则内进行,既要查清问题也要维护好荣阳县的稳定大局。”
“请市长放心。”
赵海川不卑不亢,寸步不让。
又是一阵沉默。
“好,你自己把握好分寸。”
杨振说完,便挂了电话。
赵海川放下听筒,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压力已经从上面压下来了。
他转过身,对一直安静等待的常晓雯说。
“通知周局,明早七点县委门口集合。”
常晓雯愣了一下:“书记我们去哪?”
赵海川看向财政局大楼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要去一趟档案室。”
第二天清晨。
县委大院里静悄悄的。
赵海川没有带常晓雯,也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一人,信步走向后院的三层小楼。
档案室。
这里是荣阳县所有秘密的沉睡之地。
推开门,里面光线昏暗。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正佝偻着背,戴着老花镜坐着看书。
“徐老,这么早。”
老人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扶了扶眼镜。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过于年轻的县委书记。
“赵书记。”
“书记怎么有空来这儿?”
赵海川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没开封的软中华,抽出一根递过去。
“徐老抽一根。”
徐福贵摆了摆手,没接。
“戒了戒了,嗓子不行。”
赵海川也不勉强,自己点上吸了一口。
“这些都是老物件了吧?”
“嗯,最早的还有建县时的。”
徐福贵的话不多。
“最近想查一些关于咱们县历史土地承包政策的沿革资料,写个调研报告。”
赵海川像是在聊家常,“想着您是咱们县的活字典就过来请教请教。”
“活字典谈不上就是记性好点。”
徐福贵拉过一张凳子,示意赵海川坐。
他自己则依旧站着,保持着一种老派下属的距离感。
赵海川也不客气,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一坐一站,聊起了荣阳县几十年的风风雨雨。
从哪个乡镇的土地最早开始分包,到哪一年的水利工程改变了县里的农业格局。
他甚至能说出某份文件是哪年哪月,由哪个办公室起草,最后在哪位领导的办公桌上签的字。
记忆力强得可怕。
赵海川心中有数了。
“我听说耿书记在的时候对咱们县的农业发展抓得很紧。”
听到“耿书记”的名字,徐福贵的动作顿了一下。
许久,徐福贵才叹了口气。
“耿书记在的时候也查过农业补贴的事。”
“那年动静闹得比您现在还大。”
赵海川掐灭烟头,站起身,走到徐福贵身边轻。
“后来呢?”
“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徐福贵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感,“有些材料说着说着就不见了。”
赵海川追问:“哪些材料?谁经手的?”
徐福贵猛地回头,警惕地看了一眼档案室的门口,确定外面没人。
“白凯旋,那时候已经是常务县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