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他们的目标？
赵海川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他不能让这件事失控。
如果被考察组挖出大问题，板子打下来，遭殃的绝不只是白凯旋一个人。
整个荣阳县的领导班子，都得跟着脱层皮。
他这个县委书记，也难辞其咎。
但反过来想……如果能把这件事控制在自己手里呢？
赵海川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或许……是一个扳倒白凯旋的绝佳机会！
他立刻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拨通了常晓雯的号码。
“晓雯，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马上！”
几分钟后，常晓雯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书记，您找我？”
赵海川示意他关上门，压低了声音。
“你现在亲自去一趟档案室。”
“记住，是亲自去。”
“不要惊动任何人。”
“调阅开发区成立初期，也就是95年到97年，所有关于土地出让的会议纪要、审批文件、评估报告。”
“全部，一份都不能少。”
常晓雯的脸色变了。
“书记，这是……”
“别问。”
赵海川打断他，“把东西全部复印一份，原件放回去，做得天衣无缝。”
“然后把复印件直接送到我家里。”
……
几乎在同一时间，县长白凯旋的家里。
他端着一杯上好的龙井，却没有喝。
茶水已经凉了。
一个电话，让他心神不宁。
是他在市里的一个老关系打来的。
消息很模糊，只说省里下来的考察组，今天下午似乎对开发区早期的旧事很感兴趣。
开发区……
早期……
旧事？
白凯旋的眼皮猛地一跳。
那段历史，是他仕途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他最不愿被人翻开的一页。
当年为了出政绩，为了在市领导面前露脸，很多事情……
办得太糙了。
尤其是那块地。
他立刻想到了那个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他拿起电话，拨给了刘志军。
“志军，你现在去一趟档案室。”
“去看看开发区刚成立那几年的土地卷宗，是不是都还在。”
“特别是96年出让的第一批地块，相关的会议记录、评估报告，都仔细看看，是不是……齐全。”
刘志军在电话那头立刻领会了领导的意图。
这个看看，可不是随便看看。
“我明白了，县长。”
“我马上就去。”
“手脚干净点。”白凯旋补充了一句。
“您放心。”
……
第二天上午，县委常委会召开开发区发展专题会。
白凯旋抛出了他早已准备好的方案，核心思想是引进一家大型地产公司，合作开发一块商业住宅区，用卖地的钱来反哺开发区的基础设施建设。
“……这样一来，我们就能解决资金平衡的问题，盘活整个开发区。”
白凯旋讲完，信心满满地看着赵海川。
这是他最擅长的“土地财政”玩法。
然而，赵海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不同意。”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都看向赵海川。
白凯旋的笑容僵在脸上。
“开发区的核心是产业，不是房地产！”
赵海川的声音不大。
“靠卖地换来的繁荣是沙滩上的城堡，一个浪头就没了！”
“我们要的是能下蛋的金鸡，不是一锤子买卖！”
他转向马卫国。
“卫国同志，你一直在开发区对产业发展有思考。”
“我给你个任务，三天之内拿出一份以高端制造业、现代物流为核心的产业发展规划。”
“重点是什么？”
“产业布局、基础设施配套、招商引资政策！”
“钱从哪里来？”
“县财政勒紧裤腰带也要挤出一部分启动资金！”
“剩下的，我们去市里要，去省里跑！”
“还可以和金融机构谈！”
“总之思路要打开！”
“不能总盯着脚下那几分地！”
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热血沸腾。
马卫国激动得脸都红了，他猛地站起来：“请书记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白凯旋的脸，已经变成了铁青色。
赵海川这是当众打他的脸！
彻底否决了他的思路！
他想反驳，但赵海川根本不给他机会。
“当然，凯旋同志提到的资金平衡问题也很重要。”
“但这需要我们用更长远的眼光来看待。”
“产业发展起来了，税收上来了，资金自然就活了。”
一巴掌，一颗糖。
白凯旋憋了半天，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赵书记说得对，是我考虑得……”
“不够长远。”
……
会议一结束，赵海川回到办公室，苏晓宁就敲门进来了。
“赵书记，省农业厅那条线，有新进展。”
“说。”
“我们查到，鑫茂集团在省内好几个县，都拿下了大片的农业示范园项目。”
“但后续调查发现，这些所谓的示范园大部分都撂了荒。”
“反倒是园区周边的土地被他们通过各种方式变更为商业或住宅用地，开发成了楼盘。”
“王处长在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为他们牵线搭桥，甚至在项目审批上……”
“提供了不少便利。”
“以农业为名，行圈地之实。”
赵海川冷笑一声。
这套路，不新鲜。
“鑫茂集团的背景查了吗？”
“查了，法人叫钱鑫，背景很深。”
苏晓宁递上一份资料。
赵海川翻看着资料，眉头紧锁。
……
深夜，常晓雯的电话打了过来。
“书记……出事了。”
赵海川的心一沉：“说。”
“我……我找到了96年的土地出让卷宗。”
“但是……”
常晓雯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但是，关于开发区一期A01地块，也就是当年那块门脸地的出让记录……缺失了关键的几页！”
“什么？！”
赵海川的声音陡然拔高。
“从第25页到第28页，全没了！”
“后面的页码直接从29开始！”
“这几页，按照目录，应该是……最终的土地评估报告和地价审定委员会的会议纪要！”
“书记，我看了，裁口很整齐是被人用刀片……割走的！”
好手段。
赵海川的手在桌下缓缓握成了拳。
这是彻底的物理毁灭，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