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指向性,已经再明确不过。
白凯旋通过鑫茂集团为省里和市里的人输送利益。
而北区城改项目,就是他们准备分食的一块肥肉。
赵海川拿起内线电话。
“备车,去市里。”
车子没有选择惯常的路线,而是绕了几个圈从市政府侧门一个不起眼的入口驶入。
杨振市长的办公室在顶楼,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区。
但此刻,杨振和赵海川一起坐在待客的沙发上,两人之间的小茶几上,就摊着那几份关键证据的复印件。
杨振已经看了足足十分钟。
“这个白凯旋……”
“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承业同志糊涂啊!”
“居然跟这种人搅和在一起,他是想把自己的政治前途整个搭进去!”
杨振的语气像是惋惜,又像是敲打。
赵海川明白,这是上位者说话的艺术。
他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等着杨振的下文。
“海川,这件事,你捅到我这里,说明你已经有了想法。”
“说来听听。”
杨振把问题抛了回来。
这是一个考验。
也是一个机会。
赵海川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杨振。
“杨市长,我认为现在不能直接动张承业。”
“第一张承业在省里,层级比我们高,我们没有权限,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引火烧身。”
“第二手上的证据链还不完整,那个海外账户是关键,我们暂时查不到。”
“直接上报力度不够,反而会给对方反扑的机会。”
“所以我的想法是分两步走。”
“第一步,暗线。”
“这些材料由您亲自出面,通过最可靠的渠道向市委林书记做一次密报,再由林书记定夺,是否以及如何向省里的有关方面反映。”
“这条线要绝对保密,只做信息传递,不求立刻有结果。”
这叫投石问路,也是上达天听。
把炸弹交给有能力引爆它的人。
“第二步,明线。”
“在荣阳县,我要加大对白凯旋的压力。”
赵海川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白凯旋是整个腐败大网在荣阳的桩子,也是这条利益链上最薄弱的一环。”
“敲山震虎,打蛇打七寸!”
“只要把他打疼了,打怕了,他自然会露出更多破绽,甚至为了自保会主动切断和张承业的联系,到时候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拿到更致命的证据!”
“最终目标是把荣阳的问题,在荣阳解决掉。”
“把这颗烂疮彻底挖掉!”
杨振的眼睛亮了。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到三十,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辣。
不冒进,不退缩,懂得借力打力,更懂得在复杂的局面里找到最精准的破局点。
“好!”
杨振猛地一拍大腿,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就按你说的办!”
“海川,你放手去做!”
“市里这边,我亲自去跟林书记汇报。”
“省纪委那边我也有老同学在,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张承业这颗雷,悄悄埋过去。”
“荣阳这潭水该清一清了。”
“需要什么支持,直接给我打电话。”
“谢谢市长。”
赵海川站起身,腰杆挺得笔直。
返回荣阳的路上,赵海川直接让周正把车开回县委大院。
“通知所有在家的县委领导,十五分钟后召开书记办公会,紧急会议,不得缺席!”
……
书记办公会的会议室里,气氛有些诡异。
几个干部被紧急召集过来,都有些不明所以,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
白凯旋坐在赵海川的右手边,表情一如既往地沉稳,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笃定赵海川去S市一无所获,此刻的紧急会议,不过是虚张声势。
赵海川端坐在主位,环视一圈,没有一句废话,直入主题。
“同志们,今天紧急开这个会只讲一件事——北区城改项目。”
“刚才,我跟主管城建的同志了解了一下,目前北区的拆迁工作,进度不理想。”
“有群众反映,补偿标准不透明,有外部势力在暗中鼓动,企图干扰拆迁秩序。”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荣阳县今年的头号工程,也是赵海川和白凯旋角力的主战场。
“开发区建设,是荣阳未来发展的百年大计也是市委市政府交给我们必须完成的政治任务!”
赵海川的声音陡然拔高,语气变得无比严厉。
“在这里我重申一点!”
“整个项目从拆迁补偿到工程招标,再到项目建设,都必须在阳光下进行!”
“任何企图通过不正当手段干扰正常工作,甚至想在里面伸手动脚、牟取私利的行为,县委都将采取零容忍的态度!”
“坚决打击,一查到底!”
“无论这背后涉及到谁,职务有多高,背景有多深!”
“无论涉及到谁!”
这五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了白凯旋。
会后,赵海川的小会议室里。
马卫国和周正坐在他对面,脸上都带着兴奋。
“书记,您今天这番话,真是太提气了!”
“我看到白凯旋那张脸,都白了!”
马卫国一拍大腿,很是解气。
周正也点头:“我送他下楼的时候,他走路都有点飘。”
赵海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冷静。
“这只是开始。”
他把今天去市里见杨振的情况,以及接下来的两步走策略,简明扼要地向两人做了通报。
“杨市长已经明确表态支持,市委周书记那边也会有动作。”
“接下来,白凯旋一定会自乱阵脚。”
“你们两个,一个盯住县纪委,防止他狗急跳墙,利用纪委反扑。”
“一个盯紧鑫茂集团和方志强,他肯定会有所动作,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赵海川的眼神沉静而坚定。
“暴风雨要来了,我们要做的就是站稳脚跟,准备迎接最后的较量。”
“是!”
马卫国和周正齐声应道。
与此同时。
县长办公室。
“砰!”
一声巨响,门被狠狠关上。
白凯旋一把扯掉脖子上的领带,他眼里的沉稳荡然无存,只剩下压抑不住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