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宁，舆论上呢？”
苏晓宁叹了口气。
“书记，您不在，我这边压力很大啊。”
“县电视台、县日报，最近的报道重点，都在宣传县政府主导的几个小项目，反复强调经济建设为中心，对我们之前定下的农业改革、扶贫攻坚这些工作提得越来越少。”
“白凯旋这是在造势在抢话语权。”
四个人汇报完毕，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赵海川，等他拿主意。
他离开了一个月，对手几乎把棋子布满了整个棋盘。
赵海川站起身，走到窗边。
白凯旋……
好手段。
趁他不在，一边在农业改革的口子上撕一下，测试他的底线和反应。
一边在开发区这个核心议题上暗度陈仓，准备了一记重拳。
双管齐下，虚实结合。
但他还是太急了。
动作虽然多，但都不敢做得太过火。
农业补贴那边，一纸通知就让他缩了回去。
开发区的方案，也还藏在抽屉里，没敢真正亮出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心里没底。
他还在怕。
赵海川转过身，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犹豫。
“晓雯，你马上再以县委办的名义发一个补充通知。”
“内容一重申县委关于农业补贴新规的坚定决心，任何形式的变通、任何人的招呼都无效。”
“内容二，明确通知本月底，由县纪委牵头，联合审计局，组成专项督查组进驻县农业局，对本年度所有补贴发放情况进行全面审计。”
“查出的问题一律顶格处理！”
常晓雯愣了一下，随即应道：“是！我马上去办！”
这一招，叫敲山震虎。
你不是试探吗？
我直接把纪委和审计的刀架在你脖子上，看你还敢不敢动。
“老马，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赵海川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我们谈谈你那个常务副县长的人选问题。”
这是釜底抽薪。
白凯旋想在常委会上发难，那我就先一步增强我在常委会里的力量。
马卫国如果能上常务副县长，自己就多了一个铁杆盟友，力量对比将瞬间改变。
最后，他看向了周正。
“周局，那个鑫茂集团，还有省厅的王处长给我盯死了。”
“不管用什么手段，我要知道他们每一次见面、每一通电话的内容。”
“我要知道，他们和白凯旋的交易到底是什么。”
周正的声音有些激动：“是！保证完成任务！”
白凯旋布下的局，被赵海川用更强硬、更直接的方式，一一破解。
至于开发区那份方案……
赵海川冷笑一声。
他决定亲自会会白凯旋。
你不是想在常委会上给我惊喜吗？
那我就先给你一个惊喜。
……
第二天上午，赵海川没有提前通知，直接走进了白凯旋的办公室。
白凯旋正和刘志军说着什么，看到赵海川进来，两人都是一愣。
“书记，您怎么过来了？”
“快请坐！”
白凯旋立刻起身，脸上堆满笑容。
刘志军识趣地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赵海川没有坐到待客的沙发上，而是直接拉过一张椅子，在白凯旋的办公桌对面坐下。
这是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
“凯旋县长，我回来后听说了个事。”
“听说你对咱们县的开发区有个很宏大的新想法？”
白凯旋的眼角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
他没想到赵海川会问得这么直接。
“是啊，书记。”
“我正想着这两天专门跟您汇报呢。”
“我觉得我们荣阳现在底子薄，要想实现跨越式发展就得有大手笔。”
“先把环境搞起来，把高楼盖起来，城市品位上去了还怕没有好的企业来投资吗？”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那套“筑巢引凤”理论。
赵海川静静地听着，不打断，也不表态。
直到白凯旋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
赵海川才缓缓开口。
“想法是好的。”
“但是光靠盖房子，盖不出荣阳的未来。”
“开发区核心是产业。”
“没有产业支撑，盖再多的高楼也是鬼城。”
“这样吧，”
赵海川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直视着白凯旋的眼睛，“下周，我们开个常委会专门研究这个议题。”
“你把你的方案准备好做得再细致一点，数据再扎实一点。”
“拿到会上让所有常委都议一议，看看到底是先盖楼还是先招商。”
他把皮球踢了回去，还顺便将了一军。
把一个原本可能在私下交易的议题，直接摆上了台面。
白凯旋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知道，一旦上了常委会，在赵海川的主导下，自己这个以房地产为主的方案，被通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县委书记提议召开常委会，研究重要议题，他作为县长根本无法拒绝。
“好……好。”
“就按书记的指示办。”
白凯旋挤出一个笑容，眼神却在闪烁。
赵海川站起身。
“那就这么定了。”
他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的手刚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是常晓雯。
“书记！”
电话那头，常晓雯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动，“市里来人了！”
“组织部的车！”
“刚刚开进大院！”
赵海川的动作停住了。
市委组织部？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白凯旋。
只见白凯旋也刚刚接起一个电话，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先是震惊，然后是难以置信。
最后，那份难以置信，竟然慢慢变成了一丝……
狂喜？
不对劲。
赵海川心头一凛。
就在这时，他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白凯旋的目光越过赵海川，看向门外。
赵海川也转过身。
只见几个穿着白衬衫的陌生面孔，在县委办主任的陪同下，正站在走廊里。
为首那人目光一扫，就落在了赵海川和白凯旋身上。
“哪位是赵海川同志？”
“哪位是白凯旋同志？”
“我们是市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
“受市委委派，从今天起对荣阳县县委班子，进行换届前的民主推荐和干部考察工作。”
为首的男人约莫五十岁，国字脸，眉毛很浓，扫过赵海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