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那几个核心的项目不出事,只要资金的大头没问题,查出点管理不善、效益不佳,伤不了我们的筋骨。”
“顶多就是让你我做个检讨。”
他看着黄波涛,冷冷地说:“稳住别自乱阵脚。”
“是,县长,我明白。”
等黄波涛走了,白凯旋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点上了一根烟。
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赵海川这个年轻人,跟以前他见过的那些对手不太一样。
工作组出发前的那个傍晚,赵海川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文件,把常晓雯叫了进来。
“晓雯。”
“给公安局的周局长打个电话,工作组明天下去在乡下的安全问题让他多费心。”
“另外再让他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留意一下。”
“从明天开始看看县里都有哪些人,特别关心大湾乡的情况。”
“尤其是……跟黄副县长走得近的那些人,他们见了谁打了什么电话都给我记下来。”
常晓雯心里一凛。
这是……担心有人下黑手?
反向监控?
这位新书记,下棋的路数太野了。
第二天一早,工作组的两辆车就驶入了通往大湾乡的盘山路。
乡党委书记陈越领着一班子人在乡政府大院门口等着。
“哎呀,林组长可把你们给盼来了!”
林风扫了一眼周围,乡政府的楼挺旧,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陈书记周总,麻烦把园区成立以来的所有采购记录全部拿过来。”
园区负责人周平笑呵呵地搬来几大箱材料:“林组长都在这儿了,您慢慢看。”
“我们全力配合。”
林风戴上眼镜,带着两个组员,一头扎进了故纸堆里。
苏晓宁则泡了杯茶,拉着周平闲聊:“周总你这园区搞得可以啊。”
“当初怎么想到搞这个的?”
周平的表情明显放松不少,笑道:“还不是县里领导高瞻远瞩,黄副县长亲自抓的项目我们乡里肯定要落实好嘛。”
林风翻账本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他就停了下来。
“这笔饲料采购比市场价高了快三成。”
“而且连续半年都是从这家鸿发饲料采购的。”
“另外这每个月十几万的技术指导费和管理服务费具体指导了什么?”
“有明细吗?”
周平擦了擦额头:“这个……”
“林组长,饲料价格高是因为人家送货上门还包含了技术服务。”
“收购价嘛,我们是统一标准方便管理。”
“至于那个服务费……”
“账是财务做的,我不太清楚细节。”
林风把账本往前一推:“那就把财务凭证和银行流水拿出来。”
“我要看每一笔钱的去向。”
周平支支吾吾地说:“哎呀林组长,有些凭证时间长了财务说……”
“说不太好找。”
“银行流水这个……得向总公司也就是县里的公司申请,我这儿没权限。”
陈越赶紧过来打圆场:“林组长你别急。”
“这材料堆得跟山一样,慢慢找肯定能找到的。”
“你还不赶紧让财务再去仔细找找!”
林风靠在椅子上,看着这两个人唱双簧。
“陈书记,周总,工作纪律我就不重复了。”
“今天下班前我要看到这些东西。”
“如果看不到我会在工作日志上如实记录:大湾乡鸽子产业园拒绝提供核心财务资料。”
气氛一下就僵了。
“哎哟,多大点事儿嘛!”
苏晓宁突然笑着站起来,一把拉住周平的胳膊,“周总,我们林组长就是个犟脾气认死理。”
“走走走,你带我到园区转转给我讲讲你们这鸽子怎么养的,我回去也好跟领导汇报嘛。”
“让他们男的在这儿跟数字较劲去。”
她连拉带拽,硬是把周平拖出了办公室,临走还给林风递了个眼神。
林风秒懂。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老套路了,但是好用。
苏晓宁的嘴,简直是情报收集器。
她挽着周平的胳膊在园区里溜达,嘴上说着恭维话,眼睛和耳朵却没闲着。
“周总,你跟黄副县长是亲戚吧?”
“我听人说的。”
“难怪你这么能干,年纪轻轻就管这么大个摊子。”
周平脸上有点得意:“嗨,就是个远房表亲沾不上什么光。”
“主要还是自己努力。”
“那肯定的!”
“对了,我刚看门口停了辆大奔是那个鸿发饲料的老板吧?”
“他跟你关系肯定铁,我看他进你办公室就跟进自己家一样。”
“生意伙伴生意伙伴,呵呵。”
一个下午,苏晓宁把整个乡政府和园区几个关键岗位的碎嘴子聊了个遍。
晚上回到临时宿舍,她立刻把所有信息汇总发给了常晓雯。
“鱼塘老板是黄鼠狼的表弟。”
“饲料铺子是老板的铁哥们。”
“养鱼的都说亏本不敢吱声。”
“书记是传话筒。”
“以前有记者来过被喂饱了。”
县委书记办公室里。
赵海川看着常晓雯翻译过来的信息。
果然,不出所料。
白凯旋和黄波涛的手段,也就这点水平。
用亲信,控源头,压两端,吃中间。
想用拖字诀把林风耗死在大湾乡。
“晓雯。”
“书记。”
“给他们回话。”
“告诉林风他做得非常对。”
“就是要硬碰硬。”
“所有阻挠行为拍照、录音,全部给我固定证据。”
“他要什么对方就必须给什么。”
“不给就是对抗组织。”
“让苏晓宁继续发挥她的优势多跟老百姓聊。”
“不要惊动乡干部,就以拉家常的方式把农户的真实损失情况给我摸上来。”
“要人名要具体数字。”
“然后你现在马上以县委办的名义给大湾乡党委、政府发一份函。”
“措辞要严厉!”
“就说县委高度重视此次调查,要求大湾乡必须无条件配合工作组。”
“任何单位或个人胆敢以任何理由推诿、拖延、阻挠调查,一经发现就地免职,严肃追责!”
常晓雯心里咯噔一下。
就地免职!这话太重了!
书记这是要掀桌子了。
第二天上午,盖着县委办公室鲜红印章的公函,通过机要渠道直接送到了王建国手里。
王建国看着文件上“严肃追责”、“就地免职”几个字,手抖得像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