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另一座城市的某个不对外开放的招待所里。
白凯旋穿着统一配发的灰色运动服,坐在一个窗户被焊死的房间里。
他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阴鸷。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一个星期了。
每天,都有两个不苟言笑的年轻人陪着他谈话。
问题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个,关于他个人的经济问题,关于荣阳县的一些工程项目。
他知道对方手里有东西,但还没掌握核心。
他们在等,在耗。
他不能再等了。
这天下午谈话结束后,白凯旋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痛苦地倒在椅子上,呼吸急促。
“我……我心脏不舒服……”
看守他的人员对视一眼,不敢大意。
他们立刻向上级汇报,并按照预案,将白凯旋送往指定的内部医院进行检查。
在医院一条僻静的走廊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快步迎了上来,推着白凯旋的轮椅往检查室走。
两名看守人员被拦在了门外。
其中一个,正是白凯旋早年安插进来的人。
检查室里,只有白凯旋和那个医生。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精明的脸。
“白县长,您……”
“别废话!”
白凯旋声音压得极低,“时间不多,你听我说,一字不漏地告诉领导!”
“回去告诉他,我白凯旋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书房,左手边那个红木书架后面有个暗格。”
“第三排,那本精装版的《资治通鉴》里,夹着一个U盘。”
“里面有关于当年滨江地块和科技扶持基金,是怎么绕了几道手最后到了他小舅子公司账上的记录复印件和转账凭证。”
“我要是完了,大家都不好看!”
“大不了,鱼死网破!”
秘书的额头上,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不敢想象,白凯旋居然还留着这种足以掀翻桌子的后手!
“我……我记住了,白县长!”
“您放心!”
……
副市长办公室里,气氛压抑。
秘书站在办公桌前,脸色煞白,一字不差地复述了白凯旋的话。
听完后,副市长沉默了。
他没有暴怒,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过了许久,他忽然气得笑了出来。
“呵呵……好个白凯旋!”
“真是好个白凯旋!”
“我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平时看着跟个哈巴狗一样,关键时刻居然还藏着这种后手,敢反过来咬我一口?”
他的语气里,有震怒,有不敢置信,甚至还有一丝对这种手段的欣赏。
这才是真正的枭雄本色!
不到最后一刻,永远藏着最毒的獠牙!
他又走了几圈,脚步慢了下来,眼中的怒火也渐渐被算计所取代。
白凯旋这颗棋子,现在还不能丢。
丢了,炸的就是自己。
他停下脚步看向秘书,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现在还不能倒。”
“你想办法,递个话进去。”
“就告诉他,让他稳住心神,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自己心里有数。”
“外面的事……我会酌情处理。”
夜晚,更深了。
彻底陷入绝望的刘志军,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
既然没人能救他,他就只能自救!
有一个东西,他必须去拿回来。
那是他最后的护身符,也是他准备用来和某些人谈判的筹码。
他换上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没有坐电梯,而是从安全通道,一层一层地走下楼。
他钻进自己的车里,发动引擎,没有开车灯开出了小区。
他不知道,就在他发动汽车的瞬间,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帕萨特里,周正拿起了电话,声音冷静。
“书记,他动了。”
“鱼儿出窝,准备收网。”
……
最终,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一个名叫红星小区的旧楼群外。
刘志军拉起卫衣的帽子,把脸深深埋进口罩,整个人缩成一团,鬼鬼祟祟地溜下车。
他的目标,是小区角落一个废弃的报刊亭。
亭子旁,有一个供人歇脚的水泥石墩。
刘志军蹲下身,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响得像战鼓。
他伸出手,在水泥面上摸索。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凸起。
一个用强力胶粘在石墩底下的,小小的防水塑料盒。
他用力一掰,盒子应声而落。
他没有打开看,只是死死攥在手心。
这是他最后的护身符。
他不知道,就在几百米外一栋居民楼的顶层,一部架设着长焦镜头的相机,正无声地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
镜头的另一端,是周正冷静的眼睛。
旁边的年轻人压低声音,带着兴奋:“周队,抓吗?”
“人赃并获!”
周正放下相机,摇了摇头。
“不急。”
“现在抓,他只会说这是捡到的。”
“我们要的不是这个盒子。”
……
赵海川的办公室里,烟灰缸已经满了。
他没有抽烟,只是把玩着一个打火机,听着电话那头周正的汇报。
“书记,他拿到东西了,是个防水盒,藏在红星小区一个石墩下面。”
“要收网吗?”
周正的声音里透着急切。
赵海川的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
“不。”
一个字,斩钉截铁。
“为什么?”
周正有些不解,“现在动他证据确凿,他赖不掉的。”
“周正,你记住。”
赵海川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教导的口吻,“我们不是办案,只求人赃并获。”
“我们要的是整张网,而不是网上的某一条鱼。”
“他现在去确认护身符,说明他已经怕到了极点,但还没到绝望的顶点。”
“他还在想,这个东西能保他的命,能让他有谈判的资本。”
“这个时候我们动他,他会把嘴闭得比谁都紧,把所有事一个人扛下来,因为他觉得扛下来还有一线生机。”
电话那头,周正沉默了。
他能感觉到,赵书记的思路,比他深了不止一个层次。
“那……我们等什么?”
“等他发现,这个护身符救不了他。”
“等他意识到只有主动开口,把背后的人供出来,才能换取一个立功表现的时候。”
赵海川的声音里透出寒意,“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才会心甘情愿地把我们想要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继续盯紧。”
“他现在就是一颗被点燃引线的炸弹,随时都可能爆。”
“注意他接下来接触的每一个人,打的每一个电话。”
“尤其是,看他会把这颗炸弹,递给谁。”
“明白了,书记。”
挂掉电话,赵海川站起身,走到窗边。
……
第二天一早,县纪委书记钱卫东就出现在了赵海川的办公室门口。
他手里捧着一个保温杯,脸上堆着凝重的表情。
“赵书记,早啊。”
“卫东书记,快请进。”
赵海川从文件里抬起头,脸上挂着微笑。
钱卫东坐到沙发上,屁股只沾了三分之一,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聆听的姿态。
“赵书记,白县长这个事……”
“县里震动很大啊。”
“我们纪委这边,压力也不小。”
“不少干部心里都七上八下的,私底下议论纷纷都在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