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怎么说？”
“官方说辞你比我懂。”
“无非就是那几句，县委高度重视、正在严肃查处、必将整改到位。”
“核心就一个把人给我看住了。”
“好吃好喝招待着，他要去哪，安排车派人陪同。”
“全程记录。”
“我明白了！”
苏晓宁立刻领会了精神。
“另外。”
赵海川补充道，“让周正那边也派两个人远远跟着就行。”
“我不仅要知道他见了谁，我还要知道他没见谁。”
第二天上午九点整。
工商局局长李东生准时敲响了赵海川办公室的门。
“赵书记，您要的关于全县农业合作社的汇报材料，我给您送来了。”
赵海川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李局长，坐。”
赵海川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李局长，我听说现在有些合作社只是空壳子。”
李东生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迅速调整表情，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面孔。
“啊……这个……”
“赵书记您说的这种情况确实……可能存在。”
“主要是我们工商部门的职责是形式审查。”
“只要申请人提交的材料符合《农民专业合作社法》的规定，我们就必须予以注册登记。”
“至于合作社成立后有没有实际开展经营活动。”
“这个……”
“属于经营监管范畴。”
“按照规定应该是由农业等相关主管部门来认定的。”
“我们……我们没有这个执法权啊。”
李东生把皮球踢得干干净净。
赵海川内心毫无波澜。
他放下茶杯，“李局长，我没说要追究谁的责任。”
“我只要一份清单。”
“全县所有注册的农业合作社，法人代表以及……历年的年检报告。”
“这总归是工商局的份内事吧？”
李东生的额角，汗珠滚了下来。
年检报告……
很多空壳合作社，根本就没做过年检或者就是随便填几笔数据应付了事。
真要拉出来，问题就大了。
“没……没问题。”
“书记，我回去马上就安排人整理尽快给您送过来。”
“好。我等你的清单。”
赵海川说。
李东生走后没多久，发改委主任马卫国敲门进来。
他不像李东生那样拘谨，手里只拿着一个笔记本。
“书记，按照您的要求我对全县这几年的重点项目做了个初步梳理。”
马卫国直接切入主题。
“问题很大。”
“咱们县的项目普遍存在三个重、三个轻的问题。”
“重立项轻管理，重投资轻效益，重硬件轻软件。”
“很多项目几千万上亿的资金砸下去了，建成之后就没人管了，设备闲置，厂房空关。”
“钱花出去了但没听见响声。”
“这不就是打水漂吗？”
赵海川点了点头。
马卫国是技术型官僚，看问题一针见血。
“我的想法是必须建立一套项目全生命周期的管理制度。”
马卫国越说越投入，“从项目的前期评审开始，就要引入第三方评估，不能发改委一家说了算。”
“项目建设过程中要全程跟踪审计。”
“项目建成后更要进行绩效评估，效益不达标的，要追究相关单位和责任人的责任！”
赵海川心里涌起一股畅快。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这才是破局的刀！
白凯旋和黄波涛，一个管政府，一个管财政，县里大大小小的项目都得从他们手里过。
这里面的油水，想想都可怕。
马卫国这个《管理办法》一旦推行，就等于是在他们俩的钱袋子上扎了一刀，还是最狠的那种。
“卫国同志这个想法很好！”
赵海川站起来，拍了拍马卫国的肩膀，“非常有必要！”
“你立刻牵头组织一个班子，尽快拿出一个荣阳县重点项目管理办法来。”
“搞好了，我们直接上县委常委会讨论！”
马卫国眼睛里放着光。
“是！书记！我保证完成任务！”
傍晚时分，常晓雯送文件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
“书记，这是明天的会议材料。”
她把文件放在桌上，没有马上离开。
“怎么了？”
赵海川问。
常晓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最近去政府办那边拿个东西，总要多跑两趟。”
“以前刘主任手下的那些人，都挺客气的，现在……”
她没再说下去。
赵海川懂了。
这是白凯旋和县委办的大管家刘志军在给他上眼药，也是在敲打常晓雯。
“小动作，不必理会。”
他安慰道，“你是我的人，把咱们县委办这边的事情做好就行。”
“其他的有我。”
常晓雯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好的，书记。”
看着常晓雯出去，赵海川眉头皱了皱。
看来，得尽快给常晓雯解决一下。
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地开展工作，也算是给下面的人立个标杆——跟着我赵海川，不会吃亏。
……
县长办公室里，烟灰缸已经满了。
黄波涛在白凯旋面前走来走去。
“县长！姓赵的这是要干嘛啊？”
“他让李东生把所有合作社的清单都交上去！”
“还要搞什么项目管理办法！”
“这不是明摆着要查咱们的账吗？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啊！”
白凯旋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抽着烟，眼皮都没抬一下。
“慌什么？”
“天塌下来了？”
黄波涛被噎了一下，停住脚步。
“可是……”
“没有可是。”
白凯旋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李东生那条墙头草你回头去敲打敲打。”
“清单他不敢不给。”
“但给了又怎么样？谁去查，怎么查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他抬起眼，看着黄波涛。
“至于那个什么破管理办法，他想上常委会？”
“呵呵，做梦。”
“常委会上我倒要看看，除了他自己还有谁会举手。”
“他这是自取其辱！”
黄波涛的心这才稍微安定下来。
对啊，常委会上，白县长这边的人占着绝对优势。
赵海川想通过这个办法，根本不可能。
“我明白了，县长。”
夜深了。
赵海川还在办公室看文件。
桌上的红色电话机突然响了，他拿起话筒。
是周正。
“书记。”
“刚收到的线报。”
“我们的人昨天晚上盯梢的时候，发现审计局的副局长李卫东，跟县委办主任刘志军，在黄金海岸碰头了。”
赵海川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县委办的刘志军？
白凯旋的大管家。
“两个人进了一个包厢，关上门待了快三个小时才出来。”
赵海川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黄金海岸”是个洗浴中心，也是荣阳县有名的销金窟。
“知道了。”
赵海川挂断电话，靠在椅背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审计局……
政府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