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肢体开始一阵阵的发僵。
停电来的猝不及防，她还没反应过来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那种如同潮水一般的窒息感瞬间将她淹没。
好久没有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了。
久到姜元以为，她早就痊愈了。
她无助的咬着手指的指节，仅仅是咬着的动作，根本没有任何痛觉，因为她浑身上下提不上一点力气。
正当她意识逐渐涣散的时候，门开了。
随后她落入一个温暖的炙热的还带着水汽的怀抱。
裴言看着眼前双眼涣散的姜元，紧皱着眉，轻声唤她，“姜元？”
女孩儿的肢体仍旧僵硬，僵在他怀里无助的颤抖，嘴里还喃喃着什么。
裴言凑近她的嘴巴，听清楚了那几个字，骤然一愣。
“哥哥，救救我，元元在这......”
裴言垂眸凝视抵着他颈窝的脑袋，她毛茸茸的头蹭了蹭他的胸膛，似乎感觉到温暖，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唔......”
男人抿了抿唇，声音很低，“你在叫谁？不是不愿让人做你兄长？”
姜元意识逐渐模糊，朝着声源靠近了些，靠在他怀里，身体也不再颤了。
裴言抱着她愣在原地半晌，终于叹息了声，走到床边把她放在床上。
姜元只觉得那个温暖的物体离自己越来越远，嘤咛了一声，小声嘟囔，“别走......”
裴言欲离开的身体僵在原地，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了她半晌，把她被黏腻的汗珠粘在脸上的碎发拨了拨，绕在耳朵后头。
他发现眼前的姜元是睁着眼的，只不过双眼有些涣散，目光透露着一丝丝的迷茫。
他抿了抿唇，轻声唤她，“姜元？”
姜元呆了呆，反应很缓慢，半晌之后才用鼻音哼了一声，软绵绵的声调像是带着钩子，男人眼神松了松。
“嗯？”
裴言感觉到她手上拽着他的力气逐渐变大起来，垂着眸子看了下她细白的指尖正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襟。
其实姜元浑身都是僵的，仅是攥紧他的衣襟就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男人眼神怔忪，垂着眸子看她，妥协般的叹息了声，没有再尝试离开她的动作。
裴言摸了摸姜元的额头，没有发烫，反而她周身都是十分冰凉。
他尽量不让自己整个身子贴近那副柔软的娇躯，只静静的待在她身边。
整个卧室一片漆黑，裴言想着刚才进门时候看见的情形。
女孩儿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控制不住的颤抖，整个人如同瑟瑟发抖的幼兽一般可怜。
现在的姜元很不对劲，但他明白眼前的这种是什么症状。
因为在《一念神魔》里，他曾因为顽皮被师父惩罚关进暗无天日的水牢，整整三日滴水未进。
水牢是什么样子的？
裴言仔细想了想，大抵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那个潮湿阴暗的地方，隐在暗处只露出一双双眼睛的畜生。
整个身子一不留神就会陷进冰凉的刺骨的水里，唯有脚边这一块能够栖息的窄小地方。
每到夜深人静之际，数不清的老鼠和水蛇，还有那些他根本叫不上来是何物的畜生，都会来啃食他的手、脚，甚至是他的脸。
三日的刑罚对于儿时的裴言来说像是死了无数次又活过来了，从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办法待在漆黑的地方。
因为那种窒息的，沉闷的，麻木的如潮水一般的窒息感涌上来，顷刻间就会淹没他的所有感知。
裴言想起往事嗤笑了声，他该庆幸自己经历过这些，因为很快他就破了自己的这个心障。
成为魔王，绝不能有软肋。
他漆黑的眸子深了些，看向床上的宋知念。
那她呢？她经历过什么？
躺在床上的姜元目光逐渐清明，身上的力气也逐渐恢复过来，攥着裴言衣襟的指尖也松了些。
姜元认出他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眸子动了动，“裴言？”
男人垂着眸子看她，声音很有磁性，“嗯。”
姜元感觉到男人离她不远，因为他身上的炙热气息隔着一层衣衫都能传递给她。
裴言在黑暗里的视力很好，看着她脸色不大好，但是已经恢复神智了，问她，“没事了？”
“嗯。”姜元转了转头看他，轻声应了一声。
她觉察到自己还攥着他的衣服，脸上一下子红起来，连带着刚才攥着的手指都开始节节发烫。
裴言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屹立在她床边。
姜元感觉他正在黑暗中盯着自己，脸色有些发红，刚才的窒息感已经完全消散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在黑暗中小声喊了他的名字，“裴言。”
“嗯？”
姜元眨了眨眼，“我没事啦。”
言外之意，我没事啦，你可以出去啦。
裴言没说什么，盯了她一会儿，问宋知念，“你为什么怕黑？”
姜元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的回答他，“小时候......被锁进过阁楼里呆了一夜，从那之后晚上睡觉都要开着灯睡了。”
她声音很小，“这次停电完全没有预兆，手电筒也没有电，所以我才这样的。”
裴言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元声音软软的，“谢谢你呀。”
房间里一阵沉默，正当姜元感觉裴言已经要出去的时候。
裴言忽然弯腰，把床上的被子给她盖在身上。
男人的气息离她很近，和刚才那个温暖炙热的怀抱一样不一样，这次姜元有些无措，紧张的盯着他的动作无所适从。
“你......”
裴言忽然喊了她一声，“姜元。”
姜元愣了一下，“什么？”
“你刚才在叫哥哥。”
姜元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嘴唇颤了颤，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啊？是吗？”
裴言弯着腰给她掖了掖被角，似乎已经从这只言片语中猜到了什么，“他看见你了却没救你对吗？”
姜元沉默了。
她确定当时她的那个哥哥已经看到了她，因为他抬头的时候朝着她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带着狡猾、怨恨和满意，至今姜元都还记得。
姜元浓密的长睫颤了颤，声音很轻，“他不好。”
然而所有人都觉得他很好。
她被救出去的那一刻，哭着告诉爸妈，哥哥早就找到她了却还是故意把她锁在阁楼里。
孱弱的男孩儿听见她的话，一丝辩解也没有，只是脸色苍白着咳嗽了声，眸子里闪过不可置信和痛心。
姜元小小的身体颤抖着，一阵沉默之后，换来的却只是男人和女人痛叱她贪玩，还诬陷自己的亲哥哥。
裴言看着她沉浸在回忆里，出声扯回了她的思绪，“他坏透了，不要拿他惩罚你自己。”
“睡吧。”
男人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姜元愣了一下。
裴言坐在床边的地上，沉默着，完全没有出去的打算。
姜元转过脸看他，忽然感觉很安心。
透过一丝月光只能看见他侧脸的轮廓，这是她创造出来的，每一个部位都在她审美点上的人物。
她看了半晌，忽然觉得心脏处暖暖的，眼皮逐渐沉重起来，沉沉睡过去。
寂静无声的房间，男人曲着一条腿坐在地上，觉察到女孩儿逐渐平缓的呼吸声时，盯了她半晌。
半晌，他看着姜元，伸出一只手来，女孩儿温暖的鼻息洒在他的手指上。
裴言动作顿了顿，炙热的手指弯曲着，轻碰了下她柔软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