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乔以眠垂眸看着手机屏幕，视线落在通话记录中“大领导”三个字上，手指悬停几秒，却没按下去。
正巧，组长安永华走进办公室，沉声开口：“这次去洛城，情况十分复杂，大家一定要听从指挥，注意安全。车已经联系好了，现在大家赶快收拾东西，半小时后在电视台门口集合！”
乔以眠和众人立刻回应，各自去收拾东西了。
她刚准备放下手机，视线不经意地一瞥，暗暗吸了口气。
不知什么时候，手指竟然不小心触碰到了名字，给“大领导”的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对方几乎是秒接。
乔以眠有些手忙脚乱，想挂断吧又不对，连忙拿起手机，贴在耳旁。
“喂。”熟悉沉稳的声线落入耳畔，竟莫名安抚住她紧张躁动的神经。
乔以眠声音干涩地应了一声，却没再说话。
她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这件事。
双方沉默许久，黎曜才轻声开口，声音中似乎夹杂着叹息。
“我很怕你打电话，又怕你不打电话。”
怕她告诉自己要离开，要义无反顾地奔赴一线；又怕她不告而别，就这样一走了之。
一整晚，他都被担忧与不安缠绕着心头，直到听见她的声音。
乔以眠张了张嘴，所有的文字堆积在舌尖，却无法组成一句完整的回答。
半晌，她才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不需要向我道歉。”黎曜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呼出。
停顿几秒，他问：“现在在哪儿？”
“在电视台，半小时后出发。”
“等我十分钟。”
“好。”
乔以眠挂断电话，沉默几秒，才开始收拾随行用品。
十分钟后，她背着双肩包下了楼。
电视台大门口停着一辆考斯特，一同去洛城的几名记者正在往车上搬运摄影器材。
乔以眠走过去帮忙，没过多久，忽听不远处传来车轮轧过路面的声响。
众人转头，看着一辆车从远处驶来，离得近了，看车牌号才发现竟是执政厅的车。
车子停在考斯特旁边，秘书开门下车，招呼人往下搬东西。
“听说你们要去灾区，执政官让准备了这些物资和应急设备，你们都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众人纷纷道谢，搬运时才发现，物资居然一应俱全：食品、水、药品、急救包，甚至还有卫星电话。
他们自己都没准备得这样齐全，执政厅真可谓雪中送炭了。
秘书走到乔以眠身旁，低声说了句：“乔记者，执政官在车上等您呢。”
乔以眠连忙看向路边，黑色红旗不知何时停在了一片树影下，司机已经下了车，站在路边。
她想也没想地快步走了过去，拉开车门，上车。
不等看清里面的人，就直接被拉入一个温暖怀抱中。
车厢中很静，唯有两道轻轻重重的呼吸声，交缠不舍。
两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紧贴着的胸腔才微微震动，熟悉的男声在耳畔缓缓响起，听起来却不似往日那般从容。
“我在部队的那些年，抗洪抢险、地震救援，什么危险的事都经历过，但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
手臂慢慢收紧，像是怕一松手，眼前人就会消失不见，向来运筹帷幄的大领导，声线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正因为经历过，才知道有多危险。”
乔以眠脸埋在男人的颈窝里，鼻息间满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这一刻，她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难以言状的伤感悄无声息地爬上心头。
温热掌心在小姑娘后脑上轻轻抚摸，男人声线低沉无奈，“我最近总是在想，如果你没有那么多理想，也没那么优秀，更没什么能力，就好了……
最好再笨一点儿，懒一点儿，哪怕像个小米虫也好，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把你放在身旁，谁都不许碰，也不会让你一次次地受到伤害……”
他轻轻吸了口气，鼻尖在她细腻的脖子上蹭了蹭，声音闷闷的。
“可如果那样，你就不是你了……”
乔以眠心口又酸又软，抬手环住男人的腰。
耳畔传来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小姑娘眼眶渐渐发热，却声音坚定地回应：“黎曜，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黎曜松开怀抱，双手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微凉面颊，目光中满是担忧与不舍。
他从胸前摘下来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挂在她的脖子上。
“这是你送我的平安扣，我始终认为，当时自己能侥幸逃生，都是它带给我的运气和平安。现在你帮我戴着，等平安归来时，再还给我。”
温热的平安扣上还沾染着他的体温，很快便与她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黎曜重新看向面前这双漂亮明澈的眼睛，声音中多了一抹严肃认真。
“灾区情况复杂，余震、塌方，每一样都可能要命，我不求你建功立业，只求你平平安安回来。”
他声音微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慢慢透了一口气，沉声开口：
“乔以眠，这是命令。”
小乔记者眼眶泛红，晶亮瞳仁中浮动着一丝柔软水光，可脸上却带着一抹倔强又欣慰的笑。
她重重地点头，像之前每次和他开玩笑时说的话一样，此刻更多的却是郑重与坚定。
“好的领导！保证完成任务！”
黎曜摸了摸她的发顶，似乎是在安抚，也像是给予她力量。
“去吧。”
考斯特缓缓驶离，乔以眠隔着车窗不住回望。
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已经下了车，站在路边，静立如松。
夜风吹起风衣一角，他却稳稳地站在那里，视线追随着远去的车辆，眸光如这个春日夜晚一般，深沉而又温柔。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逐渐被抛在身后，黑暗无声无息地降临。
乔以眠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树木暗影，心中既有对未知的忐忑，也有对自然的敬畏。
摇摇晃晃的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出现了一丝微弱光亮。
车辆驶入洛城，沿途的景象也越来越让人揪心。
倒塌的房屋，断裂的道路，四处散落的碎石瓦砾……
繁华的城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揉碎，已经看不出它们原本的模样。
目之所及，竟是满目疮痍。
这一切似乎都在无声地提醒：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