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与清晨交界之处是为黎明,明月与太阳共存,星辰与云朵共生。姬炀置身于这黎明之中俯视万物。生、老、病、死皆像老式电影胶片在视线中一闪而过,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逗留了多长时间。一天?或者是几个月?更甚者几十年。
时间对他来说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因为他没有任何真实存在的感觉。是自己的存在消失了?还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呢?那个国王,不过是幻想罢了。
“直到你醒过来为止,我都会在这里陪着你。”
这声音突然响彻四方,他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这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只是隐隐觉得她喜欢穿一身黑色的衣服,容貌却被一团黑雾遮住。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出现最多的问题就是:我是谁。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记得自己到底为什么而存在。
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去做,可是那模糊的感觉却令他迟迟不肯确定。
“忘掉就忘掉吧。”他颇为颓废地说出这句话。
黎明转瞬即逝,太阳与云朵驱散了明月与星辰。在太阳的照耀下,万物竞相生长,死寂的世界变得缤纷多彩。他欣赏着面前这美丽的世界,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产生兴奋的情绪,仿佛那种情绪不应该属于他一样。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情绪去对待它。
“请让我,陪着姬炀走到最后吧。”
柔和而深情的话语如同溪流一般洗涤着污浊不堪的内心。视线所及,颜色鲜艳,多姿多彩。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儿抱着他落泪。照射进来的阳光遮挡了她的面容。
“那到底是谁呢?”这里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他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在自言自语。
太阳逐渐攀登至天空的最高处,气温高得有些可怕,万物蛰伏,不敢与天空对抗。
“王,来吧,还像以前那样宠爱我。”
病态至极的声音如巨浪一般席卷而来,又如正午的太阳一般炙热,让他想要抗拒,却又不得不接受。
她身上时常喷着香水,打扮精致,只会露出病态的笑容,而面部却模糊不清。
太阳隐蔽于山脉之中,红色的夕阳洒满天空,气温渐低,传来阵阵凉意。
“如果你来的话我管你吃管你住,不收你一分钱,但是你必须在我这里打工来抵房租。”
知性的声音在渐低的气温中带来一丝温暖,身材高挑的她在他最为落寞的时候伸出了援手,让他能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那个地方比之前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还要大许多。那里,没有人认识他,他可以去扩展新的朋友圈,也因此结识了很多人。他过着虽然劳累但是很平静的生活,不用担心被人追杀,也不会被人催着做这做那。他想把那种平静的生活继续下去。
“其实忘掉也不太好吧。”他对之前说的话有些后悔,那是一段很美好的记忆,哪怕现在并不在相应的地方,想想也可以聊以自慰。
黑夜代替夕阳统治了天空。万籁俱寂,只有昆虫在草丛中演奏着黑夜的交响曲。或许是由于生物钟的缘故,他的心情没来由地放松下来。
“你要走吗?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
稚嫩而冷厉的声音听上去歇斯底里,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身着破旧的衣服,满身伤痕的人,她的面部依旧笼罩着黑雾,可是那头上的羊角辫却令他分外熟悉。
“是谁呢?”他绞尽脑汁地思考,没有任何结果之后便将其放弃,“应该从来没有见过她吧。”
黑夜至黎明,黎明至白昼……如此循环往复,一天又一天地在他的面前匆匆而逝。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那块石头上看着景象,如走马观花。他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沉重的声音响彻四方,时间停止,景象定格在黑夜。月亮高悬于天际,遮住了星辰的光芒。莫名的炙热感顺着额头传遍全身。
他手摸着额头,说起来他一直不知道那摸起来有棱有角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样就可以了吗?”沉重的声音不厌其烦地发问。
“不这样我又怎样呢?”他笑着回答,“我对现在的生活……嗯,很满意。”
“可是有人还在等着你。”
“我是谁呢?”
沉重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随后再次响起:“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你还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你不应该存在在这里。”
“那我又应该存在于何处呢?”
“这就要由你自己去寻找了。我知道那里有你最珍视的人,还有最珍视你的人。你应该去找她们。”
“是吗。”他缓缓起身,“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掌管死亡的神就好了,不需知道我的名字。你命不该绝,你这条命,我不收。”沉重的声音越发虚无缥缈,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死神啊。”他看着高悬于天际的明月,“我是不是应该存在于黑夜之中呢?”
清脆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所有的黑雾与圣光消散开来,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看清了,那是冷傲的知更鸟;那是温柔的王嘉怡;那是病态的小石榴;那是知性的陈冰柔;那是……
“那是谁呢?”姬炀仔细注视着那个人。有些婴儿肥,一双水蓝色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头上的羊角辫随着头部来回摆动,虽然歇斯底里的表情多多少少破坏了美感,但是依旧掩盖不住她的可爱。
“是影月吗?不,影月嘴角有一颗红色的痣。”姬炀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不是影月,却和她如此相像。
景象逐渐崩溃,黑夜中突然出现的刺目光芒让他下意识地遮住双眼。他能感觉到自己在这里的存在正在快速消失,至于去到何处他毫无头绪。
温热柔软的感觉从脸部传来,而后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可……真是难闻啊。”姬炀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睁开眼看着面容憔悴的知更鸟,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抱歉,让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