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可知我为何烦忧?”
萧紫韵端起茶水,浅浅地抿了一口,本来是一肚子的苦水,可此刻坐到了人家面前,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她对姜容倒还是挺有好感的,柔和淡雅温婉,果然,再不济也是出生西齐的皇室公主,自有一股贵气。
倘若西齐仍然和从前一般强盛的话,姜容应当就可以和五公主顾青婉一般都无忧无虑吧,只可惜…
“这女子烦忧的事,无非也就那么几种。要么想着风花雪月,想找一个如意郎君,要么是担忧自己日后的路,该如何走。”
姜容仔细盯着坐在眼前的女子,这个女子的容貌,也是绝美,在这个年纪的女子的双眸,本该是有着一股灵气,可却被一层烦忧全都遮住了。
“楚夫人真是冰雪聪明,容紫韵想想,夫人当初重西齐千里迢迢的来到南魏,这一路的艰辛都没有丝毫磨灭掉夫人的心。
夫人身为西齐的公主,心里面自是要装着西齐的子民,这是夫人的责任,逃脱不掉。”
萧紫韵忽然觉得她和姜容,实在是有些同病相怜,身为一国公主,自是要为了西齐而牺牲自己。而她身为萧家嫡女,也是要为父亲排忧解难去,完成父亲所说的光耀门楣。
可这一切,自己着实是有些不情愿,她忘不了自己的生母,是如何的缠绵病榻,是如何的妾室活活气死的。
可父亲却是丝毫未把生母放在心里过,这些年来,极度宠爱萧若怜母女,这样的父亲,这样的萧家,她倒是真的宁愿没有过。
“萧小姐说的不错,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是有着自己的责任。王公贵族虽然是享尽富贵,但也需要护佑百姓安宁。身为百姓,虽是粗布麻衣,照顾好自己,便已足够。”
姜容眨了眨明亮的双眸,虽然从前的记忆都是一片空白,但自己仍是自愿前来南魏和亲,不是为了西齐皇室,而是为了西齐的百姓。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那些皇家的皇子公主都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皇子公主们拥有的荣华富贵,也是他们一辈子都达不到的。
可这些荣华富贵,也不可白白享受,国家有难时,这些皇子公主就须得站出来,挡在百姓面前。
无论如何,牺牲她一个人,可以换取两国的和平,也是值了。
“果真是皇室的公主,金枝玉叶,见识自然不是我这等臣女所能拥有的。”
萧紫韵着实是谦虚的笑了笑,公主关心的就是两国之间的大事,而她这个丞相府嫡女关心的,只是后宅里的那些事,实在是无可相提并论。
“萧小姐谬赞了,只是每个人所在的位置不同,担的责任也就不同。更何况从前我以为前来南魏和亲是牺牲,可此刻,我只觉得是幸运。”
想起来到南魏时遭受的一桩桩一件件,姜容只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原来自己那个未曾谋面的夫君,便已经想好了保全她的方法。
一个未曾见过面的男人,因为责任,而保护她。
再后来,虽是有了顾青婉的种种刁难,不得已才和云舟演了一场戏,反而是这场戏,让她和云舟的心是越发的贴近了。
现在好了,自己已经和顾青婉化敌为友,生活中最大的阻拦已经没了,她是何其的有幸,能有云舟这个良配。
“夫人到真是极其幸运的。”
看到姜容她一脸幸福的模样,萧紫韵也是猜到了几分,看来从前自己猜想的,果真是事实,那个月绫只是用来吸引顾青婉的注意力的。
也是难得,本以为最该无情的一对,偏偏最是有情。
这种福气,也许是她羡慕不来的。
“小姐可知,我当初来南魏时,便已经做好一个人孤独终老的准备,那时候不知云舟5我竟是如此的有缘,只想着给两国之间带来和平,便已足够。
这世间的爱情固然美好,可想好自己的路要怎么走,永远比爱情更为重要。爱情这东西,可遇不可得…”
所以,时至今日,姜容仍是感叹却缘分的奇妙,只因自己是姜容,只因他是云舟。
萧紫韵的心事,姜容大概了解一些,除了后宅内斗,不外乎就是关乎自己未来的路。但她觉得,萧紫韵绝对不是会被困于后宅内斗里的女子,而是在乎自己的未来。
“夫人说的极是。”
萧紫韵苦笑一声,人和人的命运,都是不一样的,姜容能够柳暗花明又一村,可她呢?
她觉得自己的出生,也许就是个错误,父亲本来就不爱母亲,自然也就不爱她这个女儿。父亲爱的是那位李氏,所以对李氏的女儿萧若怜,自是百般疼爱。
幼时姐妹相争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次了,可父亲总是站在萧若怜那一边,无非是那位李氏哭一哭闹一闹,父亲的心就软了。
这种心软怜惜恐怕是从未对母亲有过吧,因为不爱,便不会怜惜。
可对那萧若怜母女却是百般的疼爱,这人的心,究竟是能偏到何种地步。
父亲终究是把她当做,一个换取权力的工具罢了,可她又凭什么要赌上一生,去换取那虚无的权利呢?
“小姐可知,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该容忍时便不可逞强,但该出手时也不可怯懦。”
同为女子,姜容自是看出了萧紫韵眼底里的烦忧,听说丞相夫人已经去世,萧丞相独宠那位妾室,想必萧紫韵这个嫡女,在府里的位置也很是尴尬吧。
后宅里的争斗丝毫不亚于皇宫,更何况她看萧紫韵也不是,那种会耍心计的女子,必定是吃了许多暗亏。
丞相嫡女的身份足以配得上皇子,自是可以做皇子正妻…
“夫人的意思是?”
其实萧紫韵的心里,已经有了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只是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冒险,若是稍有不慎…
她虽无心权力,但又不想任人欺辱,尤其是被萧若怜母女给看低了,无论什么事,自己都可以忍。唯独关于生母的事,她绝对不会忍。
母亲几乎是被李氏给气病的,李氏在府里得意了那么多年,甚至还想让萧若怜期压在她的头上,想都别想。
“有的时候,世人眼里看到的,不一定会是真的,也许最不被人看好的,反而…”
姜容似笑非笑,自己这话已经说得极其明显了,就看萧紫韵能否明白了,其实她从不信大皇子顾昭临真的没有半分心思,真的只是藏得太深了。
但,这又如何呢?
顾昭临本就是皇室血脉,又是长子,虽然母族没有势力,但朝中拥护长子的声音也从未停过,虽然弱小。若再娶一个身世稍高,但又不太惹人注目的妻子,再加上云舟和青婉。
再不济还有西齐,就像当年拥护陛下那般…
“萧小姐,人第一个该思考的事,是要如何安稳的活下去,什么都是次要的。旁的东西,你命里有,便会得到,没有,便不必强求。”
话刚说出口,便稍稍有些后悔了,姜容觉得这番话是对的,但好像不应该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虽说自己当初也是这般想的,可是她遇到的人是云舟…
萧紫韵看着姜容那有些后悔皱着眉头自责则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姜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大概能猜到了几分。
其实姜容说的也没有错,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一生若是只会拘泥于小情小爱当中,那便太傻了。最起码你得先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安稳了,才有资格去谈情爱。
其实人和人相处一辈子,靠的也不都是所谓的爱情,更多的却是责任。爱情就像梦中花水中月,虽然美,但是却如梦似幻,也许,稍不留神,爱情就溜走了。
可一个人的品行却不会轻易溜走,娶了你,便对你有了责任,单凭这份责任便也能好好的过下去,当然,再加点爱情为辅助,自是极好。
经历过父亲母亲之间的事后,她便愈发的觉得,只靠爱情便是不行的,若要和一个人长久的走下去,靠的终究是品行。
“容紫韵再次说一次,我当真是极羡慕夫人的。”
本以为西齐的和亲公主来了南魏之后,受尽了五公主的欺辱,入了将军府之后,又受尽了月绫的挑衅,任谁,都会觉得这位公主可真是太惨了。
可没想到,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缘分到了,谁也挡不住。
“世人都以狐朋狗友来形容一个人的品行,若一个人品行不好,大抵他的朋友也是如此。可若一个人是个有责任的君子,他的朋友大概也会是。”
毕竟云舟和大皇子可是十多年的交情了,自患难时便开始交好,云舟还和自己讲过,当初她还未入府时,便是大皇子出言训斥过月绫,装扮不可太过喧宾夺主。
长在宫里的皇子,自然是等级分明的,妻是妻,妾是妾,更何况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绝对不会做出如萧丞相那般宠妾灭妻的事情来。
只是…
姜容动了动口,终究还是未说出来,她相信萧紫韵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每一步路都会自己打算清楚,自己说出来反而会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