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景平白无故地消失,夏时初看着他衣柜里面的东西,所有衣服都在,那件她很喜欢的白衬衫,不见了……
哦,对了,那天他就是穿着白衬衫的。
夏时初倒在他的床上,天蓝色的纯棉被子,点点的温度,带着他的味道,她在床上哭得喘不上气,紧紧缩在一团。
她以为,他穿白衬衫是为了让自己夸他好看的啊,原来是打算要走啊……
她哭起来,抽不上气来,陆时景就是个骗子,骗子……
夏时初活成了一个人,积极向上,努力学习。
第一名走了,夏时初成为了第二名,宫隶变成了第一,以前夏时初的位置变成了骆一一,大家都以为夏时初知道陆时景为什么没来上课,都来问她
“学委呀,你家大佬去哪儿了?”
连一些老师都会来问:“你知道陆时景是去哪儿读书了吗?”
夏时初解理综题的思路被打乱,她抬起头,对他们温柔地笑:“我不知道啊~”她笑着笑着,眼睛发热,来问的人都说:“哎呀,你别哭出来,我们不问你了”
便都悻悻地离开。
夏时初笑,低着头,做题,轻声说:“我没哭啊”
她没有搬出陆时景的房子,她开始讨厌这里,讨厌这个充满陆时景的房子,可是她又想等陆时景回来,也许他只是临时有急事,很快就会回来了,很快了……
再等等就行了。
夏时初就这样,坐在楼梯门口,等着叫她初初的那个人回来,伪装得就像一个正常人,她只是看季节的更替,她碰着脖颈上,安静躺在锁骨上的蓝色项链,她轻轻碰着,一整个冬天,他都要自己戴着,洗澡的时候,自己想要放下来,他都小心翼翼地在浴室外面蹲着、拿着,生怕这根项链长翅膀飞了,她拿起来,亲吻蓝色钻石……
关于陆时景,消失得干干净净,夏时初都以为陆时景是她青春的黄粱一场大梦……
大梦醒了,这个人就不复存在。
苏然打过电话给自己,夏时初接到电话时,以为苏然要问自己陆时景的事情,没想到,她听苏然说,夏天出国了,她反应平淡,在电话这头淡淡地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夏时初坐在地上写物理卷子……
那天,她在警察局等着,她也好希望有人来接她。
其实,她是期待的。
可是那天,夏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们都不来看看自己——怎么样了。就这样走了,她写下一个公式,你家的我都不要,为什么吝啬到不给一句关心。
她不想算结果,只是写下公式,她忽然记起,原来这些人,都是说好一起的人。
明明都答应是一起的。
陆时景也是
夏天也是
都走了啊。
她也想对人撒娇,说:“我也想离开,去哪儿都好,不要是这里就行了。”可是她不能,这段青春时光里,最疼她的,只有陆时景……
但这个人,也不疼她了。
夏时初认真地生活,考试,埋头于题海,没有人教她接下来该怎么做,她经常在难题上死磕,死磕到最后做不出来后,她发脾气,一下就把卷子扯烂,再把破烂烂的卷子丢在垃圾桶里面,她发火,对着垃圾桶里面的破卷子吼道:“你就会这样,你就只欺负我”
吼完发泄完,夏时初狠狠抹一把眼泪,把破卷子拿出来,继续死磕。
她现在太讨厌陆时景的家了,全是他的味道和影子,每个地方都是他的,夏时初过上了早出晚归的日子。
她内心的不耐烦和烦躁全发泄在了卷子上,她只要想起陆时景,就会埋头做卷子,一沓沓卷子叠在一起,一个个项目钻进去,扎着头,再也不抬头望望外面的世界,这些充满逻辑证明的资料,彻底阻挡住大家的目光,资料做得多了,夏时初才明白了陆时景的话,套路都是一样的。
骆一一总是出现在她的面前,嘲弄地看着夏时初,也许大家都以为夏时初学习太累了,消瘦了好多,脸直接瘦小了一圈,眼睛显得特别大,藏在衣服里面的腰肢都瘦了一圈,变得盈盈一握,一双手用点力就可以捏碎了。
夏时初自顾自地做题,没有理骆一一。
骆一一嘲弄着:“向来不配,离开是迟早的啊,不要难过了呀,夏时初。”
夏时初笑着抬起头,冷静也很冷酷地盯着骆一一
说:“滚”
夏时初再不会压抑自己的脾气,她讨厌骆一一,很讨厌很讨厌的那种,她宁愿骆一一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这样她能多出一段时间来陪陆时景,她和他浪费了好多时间,如果,那段时间,她不置气,和陆时景多待会儿,这样,也许陆时景就不会丢下自己不管了……
骆一一没有想到夏时初会这么直接地让自己滚,而且她说的声音很大,周围人都听到了,骆一一面上有点那难堪,“希望你早点得到陆时景的消息”
她以为夏时初会再一次爆炸,没想到她一本正经地说“谢谢”
再冷着眼看她,清晰又冷淡地:“可以滚了?”
骆一一第一次淑女样子装不下来,悻悻地回到了位置。
夏时初接着解题,她不记得陆时景离开多久了,她只记得雪、白衬衫,和楼梯……现在春风佛照了整个大地,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死在冬天的东西都慢慢活过来了。
夏时初的成绩变得越来越好,爬上顶峰,只是那个温柔可爱的女孩,身上多了股死气,辅导员、老师看着小女孩慢慢蜕变,看着夏时初好像成为了当初的陆时景……
那天春风吹得正温柔。
每个人都开始了自己的旅程。
天台的风吹得很软,空气慢慢变得燥热。
宫隶倚在栏杆处,看着越来越沉静的夏时初。
他轻轻地说,声音揉进软风里。
他说:“时初,我的申请批下来了……”
“嗯?”她懒洋洋地,提不起任何兴趣来。
宫隶看着她,少年的意气充满了担忧,他知道夏时初没有听进去,“我是说,剑桥的考试我成功了……”
夏时初听懂了,她的身边每个人都要走了,都是出国,她笑了,国外这么好啊,谁都要去……
“恭喜啊……”
她眉眼淡淡,今年的风,挺好的……
宫隶英挺的眉微皱,在柔和的风声里,说出了他整个青春时期的秘密。
“我喜欢你,夏时初”
夏时初手一抖,皱眉,没来由地想打断他。
宫隶笑着:“你别说,听我说完”
夏时初哑然
宫隶继续说:“高一那年,我拿题目问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后来我每一步靠近你,你都是软软地笑着,我觉得,你好好啊,我真的好喜欢你啊……”他只字不提这段时光中的陆时景。
“好多年了……”
继续说:“现在我打算走了,如果你……我就不去了”
……
风燥热了,夏时初离开空旷的天台,风声带过了一句温软的话:“因为他离开了,我才在等他”
燥热的时光里,夏时初真的成为了孤家寡人,什么都没有了……
那条蓝色钻石的项链从衣服里面掉了出来,在阳光下闪着光,夏时初亲了一下项链,目光温柔……
毕业那天,夏时初放下了项链。
等到真正走出校门的那一瞬间,她看着周围笑得热烈的学弟学妹们,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看着他们来来往往,她孤独得想从这个世界死去。
人来人往,车流涌动,她才把项链带上,背离着人群,离开了这个装满她青春的地方……
……
当所有尘埃落定那天,所有人都很开心,夏时初忽然想起了当年她是那一届的理科状元,736分,很高……
现在也是。
她是最优秀的毕业生,履历精彩漂亮、各大名校博硕导师都要她,为此争抢开出了很多游人的条件。
夏时初不怎么开心也不怎么激动,她很平静,只是恍惚记得,无论是高考还是大学。自己不分日夜地做题,刷题,背书,哪怕生病脑袋发胀,饿得发昏,夏时初嘴里念着的都是知识点和解题思路……
当年的理科状元的头衔很亮,现在最牛毕业生听说也很厉害。
但是夏时初很想嘲笑自己,最优秀的已经走了啊,自己可不得是第一了吗,她把得到的学校30万奖金还有大大小小的项目奖金全存进了账户——死期。
她宁愿啊,没有这些钱……
她哪都没去,固执地坚持……
盛夏的风太燥热了,雨下得也越来越大,夏时初一颗心扑到了实习上。
老师们看到她的实习志愿,很生气,却也很无奈。
一个温软美好的小姑娘,慢慢沾满死气,颓废,眼里再也见不到温暖的光,和欣欣向荣……老师们派出代表去对夏时初做思想工作,比如,去一个更好的学校,更好的专业……
保研,硕博连读,做科学家,为国家科研做出贡献……
章红走过很多路,看多很多人,听过好多故事,她知道,关于夏时初的故事肯定很精彩,她拍拍夏时初的肩头,温柔地说:“决定好了吗?不会后悔吗?”
“不会”夏时初很笃定。
章红摸摸她的头:“你做的决定要为了自己,很多年后,你想起来,你才不会后悔”
“嗯,我就是为了我自己啊,我想出去,去市厅,省厅,想去做审计,想去做纪检,检查官”
章红老师欲言又止,她想告诉夏时初,女孩子走政治,很难。尤其是你没有背景支持,更难。
女孩子眼里难得有坚定的光,她不忍心告诉她,对她笑笑:“决定了,老师们都很支持你”
章红回去了,几个老师在一起埋怨:“你怎么去说,夏时初都还去人大了啊。”
章红盯着某个方向:“我相信她能做的很好的”
“你自己不清楚吗?!女孩子去学政治,就是刀口上舔血,而且听说她还想去做纪检,那意味着什么,那就意味着,她但凡行差踏错一步,她这一生都会被毁了”说话的是一个年纪微大的主任,他反对的原因:整个大环境不算太差,但肯定是不好的。
其中一个老师,略微年轻,沉吟:“我们相信夏时初不会做错”
“是她不会错吗?是这个大环境不得不让她错,况且,现在的冤案还少吗?她不做,想搞她的人就会拿出证据证明她做了!”
……
一帮老师不欢而散,辅导员把原话告诉了夏时初,夏时初还是固执地摇头,拒绝了老师们的好意,她不管未来怎么样,她只知道她现在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