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长的夜总有尽头。
浓重的夜色在熹微的晨光中悄然消退。
病房里，凌梓舒虽然没有意识，眉头却始终紧紧的皱着，氧气罩下的嘴，干裂的唇不时会蠕动几下，发出虚弱不可闻的声音。
她似乎，正深陷在某种痛苦的梦魇之中……
不知在什么地方，不知是哪一时刻。
她只觉自己两只胳膊很疼，难受的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围一片黑暗。
她尝试着挣扎扭动，黑暗里，她很快感觉到自己两只胳膊被人分开向上悬吊起，两脚也只是脚尖勉强着地。
她不知道自己维持了这样的姿势多久了，但胳膊和腿上近乎麻木的痛感告诉她，这样的时间绝不会短。
“啪嗒～”
打火机的光芒幽幽燃起。
凌梓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关在一只超大的玻璃缸里，而玻璃缸外约莫一米远处，此刻正站着两个男人。
他们都戴着黑色的头罩，穿着军绿色赤膊背心。
拿着打火机的那个人，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在打火机微弱光芒的映照下，如毒蛇般让人觉得冰冷阴森。
只一眼凌梓舒就笃定，他们正是那伙在医院袭击他和澈澈的人里的二者。
“老五，真要这么做吗？要是成功完成这一单，咱们哥几个可就能彻底金盆洗手，隐居过逍遥日子了！”
拿打火机那人旁边的人突然开口了。
被叫做老五的人冷讽阴郁的声音在他之后响起：
“呵～成功？外面现在已经布满了天罗地网，二哥，你觉得带着这个女人，咱们还能走出去？”
“可是……”
“没有可是！”
老五的人声音陡然一厉，打火机的光芒随之消失，整个空间再次陷入彻底的黑暗：
“大哥既然将这个女人交给我处理，你现在就得听我的。咱们就将她关在这缸里，注入水，计算时间，如果我们最终能平安离开，我自然有法子让她活命，但如果不能……就是死，我也要拉她为咱们兄弟几个垫背，让那个人深陷痛苦，无法自赎！”
他不给他们活路，他也休想活得痛快！
“走！”
老五话出口后，被他叫做二哥的人没再出声，半晌，他嘴里冷语吐出一个单音节字，接着打火机的光芒再次幽幽燃起，两人转身欲走。
“等等！”
玻璃缸里，凌梓舒快速出声叫住他们。
“你们冒险做这种事，不就是为了要钱？只要你们放了我，无论齐慕笙给你们多少，我都在他的基础上给你们翻倍，甚至可以更多！”
她还没有报仇，还有澈澈要陪伴养育，她不想就这样死去！
然而，她这番话得到的却只是来自老五的一声冰冷的嘲讽：
“愚蠢的白痴！”
音落，看了老、二一眼，两人便齐齐大步流星离开了。
凌梓舒视线跟随他们。
打火机的光芒虽然微弱，但伴随他们脚步的移动，却将整个空间大致照了出来。
她发现这是一处非常杂乱的空间，而且还有向上延伸的阶梯，应该是废弃的地下室。
两人走上阶梯后一小会儿，伴随“轰”一声响，整个空间陷入无尽的黑暗和彻底的死寂。
心一瞬跌入谷底，几秒后，凌梓舒突然听到一阵类似水流的声音。
不一会儿，她脚尖感觉到一阵冰冷的湿润，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觉在以缓慢的速度逐渐向上蔓延……
是水！
想到自己是被关在密闭的玻璃缸里，凌梓舒瞬间明白，这些人是想用水慢慢淹没她，让她在等待死亡的痛苦煎熬中，绝望死去！
齐慕笙，你明明白纸黑字和我立下约定，要给我时间自证的！
你好狠！好狠！
被无尽的恨意和浓重的心痛袭裹着，不知在什么时候，凌梓舒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再次拥有意识时，她只觉呼吸无比艰难。
原来玻璃缸里的水已经淹没到她鼻子了。
即便知道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她还是不甘心，不愿就这么放弃。
努力的向上曲起双臂，提升高度，她想要以这种方式多坚持一刻，也许，就能得救了呢？
毕竟，她的哥哥们那么厉害，那么在意她。
可她终究还是没能等到地下室的入口再次开启，就再一次被冰冷冷的水淹没，伴随眼睛耳朵鼻腔再次被浸没，她整个人意识再次变得模糊。
“嘭~嘭~”
剧烈的打砸声不断响在耳边，她虚弱的动了动脑袋，眼睛眯开一条缝，模糊的视野里，她似乎看到了那个令她无比憎恨的人……
知道她要死了还不够，竟然还要亲眼看她的狼狈死态？
他对他的未婚妻，可真是够深情够忠贞啊！
好怨！好恨！
凌梓舒愤怒的咬紧了牙齿，瞪着齐慕笙的眼神凶狠得好似要吃人！
一旁，监护仪器上的数据陡然超标波动，整个病房充斥滴滴的警告音。
随床特护摁下紧急呼叫铃的同时，查看凌梓舒状况，却见病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此刻正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红怨的眼里，似蕴藏着隐忍蓄积了一整个世纪的仇恨！
……
许季风得到消息，放下对查斯特病案的研究，亲自赶来为凌梓舒做各项检查。
整个过程，凌梓舒就好似台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他怎么说她便怎么做，俨然世界上最听话的病人。
检查完毕，许季风看了眼监护仪器上显示的各项生理数据。
虽然大多不在正常范围，但好歹不再像他刚进来时看到的那样紊乱。
心底略微松了口气，视线瞅向脸色平静得近乎麻木，眼底却翻腾肆虐着无尽怨恨的凌梓舒……
许季风刚松缓的心又绷紧了！
他敛下眉无声一叹，不自觉伸手揉上眉心，将特护和随他赶来的医护们一并打发了出去。
只剩下两人的房间里，空气安静得让人心生沉重，倍感压抑。
凌梓舒躺在病床上，仅目光清冷的看了他一眼，就淡淡的收回视线，闭眼，自动将他隔绝忽视。
当年的陷害、背叛和伤害，早已让她无法再对齐慕笙和他身边亲近的人有好感和信任，自然也就一句话都不愿说了。
固执偏激也好，害怕再受伤也罢，她已经无法再回到过去！
甚至她刚才之所以好好配合检查，也不过是为了能活到弄死齐慕笙的那一天！
她要留着身体，养着力气，亲手……
被子下的手，早已深深掐入掌心。
可曾经那个娇弱得只要稍微破点皮就会满眼含泪的人儿，如今却好似一点都感觉不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