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切事情指暂时了结之后,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整个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呼吸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这第一个月在贝利尔城挣扎求存的惊心动魄,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没有掀起什么无法收拾的波澜,已是万幸。
掂量了一下钱袋里剩余的金币,虽然远不足以彻底自由,但至少为下一个月的生活和可能的意外预留了些许喘息的空间,算是为下一个月做了准备。
原本,按照我最开始的设想和拼命的劲头,短短三个月内完成那十万金币的还款也并非不可能实现的疯狂目标。
但事与愿违,罗克那双毒蛇般的眼睛盯上了我,他认定我身怀某种“瞬间恢复”的逆天能力。
在他看来,放任我这样一个“打不死的怪物”无限制地参加角斗,固然能赚取巨额赌金,但更可能引起难以预料的关注和麻烦——来自教会、法师塔、或其他隐藏在阴影中的贪婪视线。
这无疑会动摇他对“兽笼”乃至地下世界的掌控。因此,限制我参赛,成了他权衡利弊后“保护”摇钱树也保护他自己的策略。
只是罗克不知道的是…… 我看向身旁正小心翼翼系好鞋带、脸上带着一丝对外出期待的蕾斯提娅。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银色的发梢,跳跃着温暖的光晕。
她似乎完全从昨夜治疗的疲惫中恢复了过来,显得乖巧而充满活力。
这治愈的奇迹,这力量的源头,从来都不是我,而是这个看似柔弱、却一次次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的少女——蕾斯提娅。
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混合着感激、愧疚和一种沉甸甸的保护欲。
“虽然现在手中还算宽裕,” 我收回思绪,对自己说道,“但总不能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躺平吧?”
角斗场的血腥之路暂时被阻断,但生活还要继续,金币依然紧缺。
必须找点事做,既能赚取些微薄收入,也能充实这突然多出来的、令人有些不适应的大量空闲时间。
更重要的是,能让蕾斯提娅接触些阳光下的、正常的世界。
去冒险公会接取委托任务!这个念头浮现出来。
虽然以我现在几乎是空白的冒险者履历和低等级,大概只能接取一些寻找失物、清理下水道史莱姆、或者护送商队穿过安全区之类的低等任务。
报酬恐怕连角斗场的零头都不到,但总归是些正经事,能让人动起来,也不至于那么无聊。
而且,和蕾斯提娅一起……或许会有点意思?
“蕾斯提娅,” 我招呼道,“准备一下,我们出门。”
“出门?” 她抬起头,湛蓝的眼眸里闪烁着好奇与一丝雀跃,“去哪里,哥哥?”
“去个能找点‘活’干的地方。” 我笑了笑,没有详细解释,“走吧。”
离开旅馆,步入贝利尔城白日喧嚣的街道。
阳光有些刺眼,空气中也混杂着各种市井的气味——刚出炉面包的麦香、水果摊的甜腻、马匹的臊味、还有角落垃圾堆隐约的腐臭。
这与角斗场那封闭的、只有血与铁锈味道的世界截然不同。
蕾斯提娅似乎有些紧张,下意识地靠近我,小手轻轻拽住了我的衣角,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的叫卖声和隆隆驶过的马车。
我们穿过数条拥挤的街道,最终在一座看起来颇为古旧但人流量不小的石砌建筑前停下。
门上悬挂着一面木质盾牌标志,上面交叉刻画着剑与法杖,旁边用大陆通用语写着“贝利尔城冒险者公会分会”。
推开门,一股更加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汗味、皮革味、麦酒味、还有某种淡淡的魔兽材料腥味。
大厅宽敞而嘈杂,各式各样的冒险者穿梭其中:有全身重甲、大声吹嘘的战士,有穿着低调、眼神锐利的游侠,有抱着厚重典籍、低声讨论的法师学徒,还有形形色色发布委托的商人、村民和官员。
我和蕾斯提娅的进入,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我们看起来太普通了,我带着她径直走向大厅一侧那面巨大的委托公告板。上面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羊皮纸任务单。
果然,如我所料,适合低等级冒险者的任务寥寥无几,而且报酬极其微薄:
【F级:清理城东下水道入口滋生的巨鼠巢穴。报酬:5银币。】
【F级:寻找走失的宠物猫(特征:橘色,肥胖)。报酬:3银币。】
【F级:协助农夫收割城外的月光麦(为期两天)。报酬:包食宿,10银币。】
【D级:护送一批纺织品前往邻近小镇。报酬:50银币。需自备武器。】
这些报酬,与角斗场动辄数千金币的赌注相比,简直是尘埃。
但我看着蕾斯提娅正仰着头,努力辨认着公告板上的文字,侧脸在公会大厅明暗交错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认真时,忽然觉得,或许这样的“无聊”,也别有一番滋味。
我指了指D等级护送一批纺织品前往邻近小镇的任务。
对于我的选择,柜台后的委托员抬起眼皮,显得有些意外。
他接过我递过去的那枚冒险者徽章,手指摩挲着上面斑驳的划痕,目光落在那个被刻意刻画出的、刺眼又最卑微的字样F,之上时,动作明显一愣。
他那缺乏热情的眼神在我身上(或许还有我身后安静站着的蕾斯提娅)快速扫过,似乎难以理解在贝利尔城这种地方,怎么还会有如此低端等级的冒险者存在,并且还敢来接取至少需要C级资格才能稳妥完成的任务。
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撇了撇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然后以飞快的速度办好了手续,仿佛生怕我们多停留一刻都会拉低公会的平均档次。
对于委托员那毫无好感甚至带着点嫌弃的目光,我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收起盖好章的委托单和那枚寒酸的徽章,我牵起蕾斯提娅的小手,离开了喧闹的公会大厅,按照任务单上的地址,前往汇合地点。
委托指定的汇合处并非城门口或者商队驿站,而是一处位于相对安静街区的私人宅院。
院墙高耸,铁门紧闭,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再次核对了羊皮纸上的地址,确认无误后,上前向门口一名穿着皮质护甲、腰间配着长剑、神色冷峻的守卫询问道:
“请问这里是否是克洛特先生的住所?”
守卫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在我和蕾斯提娅身上刮过,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正是。”
“那麻烦你转告克洛特先生,”我保持着平静的语气,“我们是通过冒险者公会接取了护送委托而来,是关于一批需要护送到邻近小镇的货物?” 说着,我将那份盖了公会印章的委托任务纸张递了过去。
守卫接过纸张,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以及公会的印记,脸上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但警惕依旧。
他将委托纸递回给我,简短地说道:“你等一会。” 随后转身,推开沉重的侧门,消失在高墙之后。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侧门再次打开。
这次出来的,并非想象中脑满肠肥的商人或者粗犷的商队头领。
而是一位年纪约莫三十上下、瘦瘦高高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用料考究但颜色低调的深灰色旅行便服,外面罩着一件看似普通却隐隐有微弱魔力光华流转的斗篷。
他的面容清癯,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精明而冷静的感觉。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颜色很浅的灰色眼眸,如同蒙着一层薄雾的冰湖,锐利且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我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瞬间评估出我的威胁程度和价值,随即又滑向我身旁的蕾斯提娅。
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一瞬,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讶异或探究,但很快便恢复了古井无波。
他并没有因为我的F级徽章而立刻表现出不屑,反而微微颔首,声音平稳而清晰,带着一种学者般的克制与疏离:
“我就是克洛特。二位就是接取委托的冒险者?” 他的视线再次回到我脸上,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恕我直言,阁下……似乎并非常规的冒险者。” 他话语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意味却如同无声的疑问,悬停在空气之中。
“你放心,克洛特先生,既然我选择接下这个任务,那么我就有能力完成,如果没有这个能力,我是不会接取委托的。”
克洛特听后,微微点着头,说道:“既然你都已经做出承诺了,而且我这个委托已经挂在冒险者公会已经有一段时间。而且这个任务属于低级任务,并没有人接取,既然你选择,那我也不再挑选。”
“明天八点,你到这儿来,希望你能把货物送去克拉斯提城镇的,老托尼手中,他在城镇的中心,你到哪里可以问问当地人。”
“任务完成后,会得到相应的酬金,不过在途中货物可不能出现任何差错,那么明天按时到来。”
克洛特说完,便转身离开。
而我在听完克洛特的嘱咐之后,离开此地,返回旅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