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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凤栖宫回来以后,我便命人拿来纸笔,修书一份给父亲。
父亲所在的新起之秀,本就不认可江一烨现在的路子,他们认为如今应当把重点放在发展经济上,而不是用来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而父亲出于私人情况,更是对皇上的“强取豪夺”颇有微辞。
于是我写信告知父亲,让他们千万不要过分赞扬王爷在战场上的丰功伟绩,将王爷的战功战绩用极其书面的形式上标奏书,让王爷在如今的动荡朝堂上尽量降低存在感。
同时也可以保全这些后起之秀,暂且可以让皇上默认父亲这些走科举进士出身的新贵们暂时并无异心。
这段时间,我时常往凤栖宫跑。
我不想看到宋好好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我不愿看到这个如同花朵般明媚的小娘子枯萎。
所幸,宋好好也是个想得开的人。但我能感觉到,当初那个骄傲自满的千金大小姐,也开始背上了包袱。
在一个夜晚,我在凤栖宫留宿,和宋好好躺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
我决定告诉宋好好,我想协助江一临对抗皇上。
宋好好听了,直拍手叫好。
继而坚定地拉着我,期待庄重地和我说:
「我也想加入你们。」
这轮到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她对我说:
「最起码江一临不会像防贼一样防我,防我爹。」
我点了点,这倒是真的。
这天晚上,江一烨后宫仅有的两位娘娘,决定联手帮助他的政敌来扳倒他。
江一烨啊江一烨,你说说你得多讨人嫌,才会落得这般局面?
我突然想到,促成我嫁入后宫局面的,除了皇上,还有一位就是我的表表表表姑母太后娘娘了。
说来也怪,我入宫也有几个月了,却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
我的这个疑问,是宋好好给我送来了答案。
这天,宋好好神色慌张地来到了我的延禧宫。
她和我说,在她的孩儿没了以后,她便决心专心侍奉太后,在聊表孝心的同时也可以从太后这边下手,看看能不能有所突破。
宋好好到慈宁宫一看,太后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
且不说每天药不离口,这日日都喝药,可是日日都不见好。
于是宋好好决定亲自煎药,自从她被皇上安排的太医偷摸地下了毒以后,她便在医药方面有所留意。
可是,她在药渣中发现了血竭花。
我吃惊地看着宋好好,「可是,谁敢在太后的药里动手脚?」
我们两个对望了一下,一股寒意从我脊背向上窜了出来。我看着宋好好,她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恐惧和吃惊。
对啊,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除了江一烨,谁敢在太后的药里下毒?
宋好好害怕地扯了扯我的衣角,问我怎么办。
我想了想,告诉她,「你先假装不知道,不然被旁人听了去会有什么后果我们都无法预料。皇上的心思我们谁都猜不透,如今应当以自保为重。现下太后身子不适,那你就是后宫中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女人。你要把握住机会啊好好!」
宋好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江一烨真真是个疯子,他谁也不相信,包括力排众议扶持他上位的亲生母亲太后娘娘。这个人实在是太狠,心里只有自己。我们必须抓紧了,而且力求给他致命一击。不然我、江一临、宋好好,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宋好好不愧是名门贵女,管家那是一把好手。
由于太后时常缠绵病榻,宫中大小事宜全部被宋好好接了过来。
她主持了大大小小的宫宴,给谁家送帖子、给谁家赏赐等等这些都被她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还举办了马球会,召集了众多的勋贵人家。一方面,她显赫的家世让这些勋爵不得不给几份薄面,另一方面,她出色的能力也让这些人不得不佩服。
终于,在江一临离开的第五个月,太后娘娘还是没撑过去这个年,撒手人寰了。
我冷眼地看着皇上这惺惺作态的模样,他先是假模假样地惩罚了慈宁宫的众多宫女太监,再是花费大量的钱财为太后娘娘修建了奢华的寝陵,最后在太后的灵堂上假哭,还哭晕了好几次。
这个模样,又做给谁看?
明明就是你的原因,为何要惩罚那些无辜的太监宫女们,明明你是为了修建自己的寝陵,美其名曰是为了太后,劳民伤财,使本不富裕的国库雪上加霜。
我穿着孝衣,看着头上四四方方的天,心里叹道,得加快速度了,是时候给启朝换个皇帝了。
在江一临离开的第十一个月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
他后来后便主动上缴了兵符,并请愿解甲归田,但是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带我一起走。
皇上不动声色地收好了兵符,对于江一临的请求并不理会。
他只是留下了一句,「若你安分守己,自废武功,那么朕可以保证赵妤妤在后宫安然无恙。」
江一临在我的寝宫,将皇上那倨傲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我乐得直不起腰。
「居然让本王自废武功?他要不要听听他在说些什么?」江一临边剥橘子边说,「真的,那一刻本王都愣了,他是不是疯了?」
我接过他剥好的橘子,认同地点了点头,「我和宋好好早都觉得他疯了。」
江一临擦了擦手,正经起来,「好了,该说正事儿了。」
此次平定西北,江一临在孙夫子的教导下成长了许多。他的武功现在更上一层楼,就算是守卫森严的皇宫,他也可以来去自如。而他的学识,在孙夫子的谆谆教导下,也是突飞猛进。当然,因为离不开他每晚的苦读,就算是打仗,也会在深夜温习功课。
他一步又一步,成长到了现在。
在军营,他和将士们吃穿用度毫无二致;在战场,他是一往无前的冲锋将领,带领着将士们无数次成功突围;在私下,他会用自己的私产给战死沙场的士兵家人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江一临用他自己的本事,用自己的能力,让军中的将士们全都臣服于他。
我骄傲地看着江一临,看着他变得黝黑的皮肤,看着他结实多了的臂膀,感慨万千。
也看到了他手上的伤疤,我用手指轻抚,心疼地问他疼不疼。
他不在意地说:「当然不疼!如果这点疼都受不了,我怎么还敢娶你?」
我们两个的手握在了一起。
突然,有人推门而入,竟然是江一烨。
我慌张地想要把手抽出来,江一临死死地抓住了我想要挣脱的手。
江一烨大喊:「你们居然在朕的眼皮子下来往!来人!快把这对狗男女捉拿下来!」
可是,没有一个人来。
江一临霸道地拉着我的手,挑眉看着江一烨,「别喊了,没人会来的。」
今晚的一切都是我们设计好了的。
在江一临归来之时,宋好好便借由宋丞相之口,将太后病逝的真相传了出去。原先的太后党,也是瑟瑟发抖。皇上连自己的生母都可以狠下心毒死,谁敢保证自己不会被皇上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跟随王爷班师回朝的军队也早已将羽林军拿下,皇上已经失了人心,羽林军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就缴械投降。
而江一临故意露出了马脚,让皇上发现他在我的寝殿内,引他至此,将他擒获。
皇上听江一临说完了以后,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如失心疯般不停重复:「怎么会?虎符不是在朕的手里吗?」
江一临上前一步,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弹了弹江一烨的脑门,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那么笨。虎符能遣调多少人马,能调动军队的从来不是什么虎符,而是将士们的忠心,是人心。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耿耿于怀,怕本王抢了皇位,介怀没有即位诏书,对那些对你有质疑之声的大臣心怀芥蒂,甚至最后还毒死了太后娘娘。若你励精图治,而不是死盯本王,这些质疑声自然也就消散了。」
江一烨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这发生的一切。
他失去了曾经爱慕他的宋好好,失去了竭力支持他的太后娘娘,失去了人心。
瘫坐在地上的他,像是一块破旧的抹布。
突然,他起身,奋力地向柱子撞去。
我和江一临都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个举动,待江一临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躺在地上,额头上的血洞血流不止。
江一临探了探他的鼻息,冲我摇了摇头。
最终,江一临还是将江一烨按照皇帝的规制下葬。就算江一烨对他这般不公,可他还是在江一烨的灵堂上,流了滴眼泪。
在江一烨入皇陵的一个月后,江一临顺利登基。
他即位后,首先整顿吏治。抄了很多贪官的家,国库因此收获颇丰,被江一烨造作的国库“一夜回春”。
许是因为江一临是从军队发家,所以他格外重视武将的待遇。大手一挥,将自己的私银划走大半,全部充作军队资金。
另外,他决定采用摊丁入地。从官方就取消了人头税,减轻了贫困无地者的负担,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人口的增长,壮大了启朝的劳动力规模。
他也没有将之前江一烨对他的不公发泄在那些监视他的人身上,江一临让这些人继续在羽林军中任职,他的这个举动让很多战战兢兢的大臣吃了颗定心丸。
这些举措让之前同样对江一临有质疑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
我也会永远记得宋好好离开皇宫的那天。
她穿了身大红的衣裙,那样浓烈的颜色,也就她能穿得这样好看。
宋好好牵了一匹马,潇洒地冲我挥挥手,经此一遭,她不愿困顿于这高高的围墙之中,而是想要去看看这世上的其他风景。
她还和我说,自己没有姐妹,所以和同龄的小娘子相处的时候有点不知所措。
她感谢我的真诚、我的理解,我对她说,我也没少对你阴阳怪气。
说完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最后,她抱了抱我,轻声说,走啦。
我回她道,一路平安。
我们已然约定好,她看到了好看的风景一定要写信给我,而皇宫,也一直是她另外的一个家。
送完宋好好后,我回到了凤栖宫,我现在的居所。
我让小春替我梳洗,换上了及笄那天的衣裙。
小春刚替我梳完妆,便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江一临看着我,懊恼地说:「原来那天,你真的穿了我最爱的粉蓝色衣裙。」
我得意地笑了笑,「那是自然。」
幸好,你一直是我爱的那个坦诚、重情义、只爱我的江一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