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驰渊走进门,将病历袋递给沈惜,“鞠姨的病历,你自己看。”
沈惜接过来,望何寓,“你这是来做什么?”
何寓站在门外,“听说有人动用关系在医院调档案,我不敢过来,恐怕不太合适吧。”
他说着,悠悠然看沈惜,眸色是晦暗不明,又带着一点光。
沈惜并不意外他得到这个消息,何氏在外界的渠道并不比顾驰渊少,听到这个很正常。
一层苍白颜色覆在何寓的眉宇间,他惶惶看着沈惜手里的病历袋子,
“打开吧,也许不一定是什么结果呢。”
经过三十年,纸张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了些。
姓名栏里是鞠佑芝的名字,年龄十九岁,入院记录是入院时胎儿已足月,顺产,男婴。
第二张病历,是鞠佑芝二十七岁生下女儿的记录,毫无疑问,这个孩子是沈惜。
一簇轻微的嗡动从何寓的胸膛里溢出,如锋利薄刃,划破沈惜的耳膜。
她一回头,望入琥珀色的眼,深邃的瞳眸在这一瞬间,四分五裂。
他的双手攥拳,掌间的指甲印下,好像渗出了血。
面上,却是一片冷寂沉静。
“何寓,这也不一定就是你……”
顾驰渊靠在窗边,抱着双臂看着他,“或者这就是何总想要的结果呢。”
何寓的眼瞳是失焦的,唇角微微抿着,好像凝固成一条坚硬的直线。
沈惜上前半步,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却本能后退半步,就好像在掩饰惊涛骇浪。
沈惜几乎哭出来。
即使心中已经铺垫过,但面对何寓可能是自己哥哥的事实,依然是无措的。
何寓靠在墙边,抽出烟盒,将烟咬在唇边,手指颤抖着,无意识地捏着手机。
顾驰渊缓缓道,“是不是亲生,要看DNA的结果,何总考虑一下,要不要秘密进行检验?”
他说着,扫了沈惜沁红的眼角,“医生说,你可以准备出院手续了。让秦姨帮你收拾一下,周礼在楼下,会将你送回去。”
话落,他又转向何寓,“何总想好了,把决定告诉我。鞠姨毕竟跟顾家沾些亲,她的事,我会管到底。”
顾驰渊说完,沉沉望着何寓。
不知想到什么,幽深的墨色,比之前更暗。
他抬手,拍了下何寓肩膀,“不管何总如何决定,我都希望这件事在保密的情况下进行,并且,不要影响到沈惜。”
何寓靠在墙边,缓缓抬起头。
光如琉璃的眼眸,闪过一丝亮色,“这结果,顾少应该很开心。”
顾驰渊扯唇角,“这件事,不足以影响我。但对于你,应该有些震撼。我也不懂,何总为什么要执意揭开自己的伤口。”
何寓似是被激怒,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你是养尊处优的顾大公子,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懂。”
顾驰渊被推到墙角,手指扒住他坚硬的手腕,“何总找我发什么脾气?你的怨气,是应该找你的生母,还有收养你的何家。”
他的话,如毒针,刺入何寓耳膜。
他的心神是乱的,眼瞳也碎裂成无数片。
他的一双手,按住顾驰渊的脖颈,越来越紧。
沈惜冲上去,掰住两人的手,“快放手,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真相是什么,我们还没有查清楚。你们现在打,是让别人看笑话。”
顾驰渊扬眉头,凛凛望何寓,“如果那个男孩是何总,你就与顾家沾亲,大打出手,确实不好看。”
何寓的胸口起伏着,唇角也咬出血痕,放开顾驰渊,对沈惜道,“我去联系机构,查验DNA。
话落,他冷冷扫着顾驰渊,“顾总说得对,也许我真有机会,叫顾总一声四叔……”
……
回北城的车里
沈惜的脑子是混乱的。
她从没想过鞠佑芝之前还生过一个男孩,而且这些年,从没听母亲提起过。
还有沈文川,好像对这件事并不知晓。
在她心里,鞠佑芝爱沈文川入骨,这件事一定不会隐瞒。
鞠佑芝十八九岁的时候,应该还没与沈文川认识,孩子的生父又是谁呢?
顾驰渊瞧着她恹恹的模样,一伸手,把人捞在怀里。
“怎么了?是在伤心,何寓有可能是你的哥哥?”
“没有,我心里乱,暂时没想那么多。”
男人长指捋过她的发梢,“按他的意思,尽快安排抽血检验就是了。”
说着,顾驰渊扳过沈惜的脸,“如果坐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你这样低落,在别人看来,是在伤心你们有血缘,再也不能有姻缘。”
沈惜的肩膀一颤,细微的颤抖,顺着掌心,没入他的骨骼中。
顾驰渊捏住下巴,抚她柔嫩的眼角,“是真的伤心吗?”
沈惜眼里有泪光,“造化弄人,这世间的一切太可笑了。何寓兜兜转转三十年,只等来这样的结果吗?”
顾驰渊低下头,轻轻挽开衣袖,细白的手腕上,崖间的磨伤痕迹已经浅淡。
“不管是什么。这件事都告一段落,如果验血结果证实,你也不需牵挂,也再不欠何寓任何事。”
沈惜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却也想不出哪里不对。”
顾驰渊将人按在自己怀中,“不要想了,安心睡一会儿,到家了,我会叫醒你。”
睡梦中,沈惜被腾空抱起。
她的身体虽然恢复,但在梦里,还会出现当时坠崖的情景。
就像现在,身体好像挂在空冷坚硬的崖壁上,她在不断往下坠。
她极害怕,不断攀上去,手臂越收越紧。
一身冷汗时,有人拍拍她的背,“松手,到了。”
沈惜在朦胧中睁开眼,目光所及,是领口处,微微滚动的喉结。
自己的细手臂,正绕在他的脖颈上,衣领被扯开,微光下的锁骨干净漂亮。
顾驰渊正弯身,将她的身体放在被子里。
她攥住他领口,目光一晃,“怎么到了华鼎?”
顾驰渊很温柔,“福山路都在陆陆续续搬家,不好住。出院时,医生嘱咐,你需要照顾和静养。你若不愿意住这里,可以去老宅。”
沈惜摇头,“我这一身伤可不好交代。”
“那就踏实在这里,有我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