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话又说回来。
林娇娇扶着后腰站在偌大空旷的宋家别墅前，心里忍不住感慨。
柳月宁确实挺会做面子工程。
她小时候每次跟顾凌城来宋家找宋绍庭玩，柳月宁不管多忙，都会特意回家帮宋绍庭一起招待朋友。
林娇娇从来都没怀疑过宋绍庭家里会存在这种复杂又狗血的沉重纠葛，柳月宁在外人面前伪装的实在太好。
她甚至小时候还羡慕过，觉得柳月宁和宋青山真是一对模范夫妻。
不然柳阿姨怎么每次出现，脸上都笑意盈盈的看起来非常幸福。
……
现在想来。
柳月宁当年能成为全京城上流圈子里人人追捧的白月光女神，真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的内核实在是太强大了。
林娇娇对柳月宁肃然起敬。
她和宋知画一起，跟在柳月宁的身后，慢慢进到别墅里。
离宋绍庭去世，已经过去小半年。
别墅也空了小半年。
林娇娇刚一进客厅，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属于无人居住的空房屋的气味。
她鼻尖轻嗅，倒也不算难闻，就是会给人一种淡淡的厚重感，仿佛空气在这屋子里都变得沉甸甸的，有些闷。
林娇娇还敏锐的察觉到，这气味中飘散着些淡淡的沉香。
她顺着这抹淡雅馥郁的沉香，视线看过去，不经意间，就瞧到静静摆放在客厅中的佛龛。
林娇娇蓦地一怔。
那佛龛上摆放着的，赫然就是宋绍庭的遗像！
林娇娇的心脏，无法控制的骤然缩紧，紧的她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胸腔像是被压住一块大石头，压抑沉闷的难受。
她好像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去面对一个事实——
宋绍庭已经离开了。
那个曾经惊艳了无数人岁月的光风霁月的京城翩翩贵公子。
他已经不在了。
他不存在于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甚至渐渐的不会存在于人们的记忆里。
林娇娇黑白分明的眼瞳微微睁大，看着摆放在佛龛上的遗像，鼻尖倏地酸涩，眼眶发红，想哭的厉害。
遗像上笑容干净明媚的英俊男人，他的五官还是那样清隽斯文，眉眼也依旧温柔似水。
可他却不在了，身影只存在于一张黑白相片中。
林娇娇的大脑骤然意识到这一点。
后知后觉的，她这小半年深埋在心底最深处，一直不愿意去面对的现实，也渐渐浮现出本来的面目。
林娇娇轻轻眨了眨眼。
她眼眶泛红，眸底突然涌上一抹湿意，这一眨，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开始一颗一颗往下落，寂静无声的坠到地上，怎么落都落不完。
宋知画看向她，惊讶又担忧：“娇娇，你……”
林娇娇听到宋知画的声音，这才从突然压抑到胸腔的酸涩中回过神来。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的哭到泣不成声。
柳月宁垂下眼睫，她保养精致的脸庞表情很淡，用手轻轻揽了下林娇娇轻轻颤抖的肩膀，冷傲的嗓音也有些喑哑哽塞。
“娇娇……”
“走吧，去楼上，阿姨带你去书房。”
柳月宁出声打断突然笼罩在林娇娇身上凄凄切切的悲伤。
她垂眸看向林娇娇隆起的小腹，轻轻叹了口气，安慰她：“娇娇，别难过了。”
“为了宝宝，别再想了。”
话是这么说的。
柳月宁眸底也渐渐弥漫出一抹湿润，她鼻腔酸的厉害，死死咬住唇角，忍不住哽咽。
这种时候，要说不难过，都是自欺欺人。
林娇娇没有忘记自己来是要做什么的。
她又抬手抹了抹眼泪，鼻尖哭的红红的，点点头，努力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哑声颤抖着说道：“柳姨……”
“麻烦你了。”
林娇娇跟在柳月宁身后，慢慢上了楼。
她对宋家并不算太过熟悉，却也不陌生。
林娇娇看着书房里熟悉的布置，目光落到书桌后那张雕刻精致的红木椅子上。
宋绍庭喜欢古风古色的家具风格，这张椅子，还是林娇娇以前设计给他的。
她仿佛还能看到，宋绍庭以前淡淡笑着坐在这张椅子上，专心致志低下头办公的清隽温润模样。
如今椅子还静静陈放在这里。
故人却不见身影。
林娇娇无法抑制的，又鼻腔一酸，有些忍不住想哭。
她其实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至少还没有坚强到，可以坦然面对宋绍庭已经离开的现实。
柳月宁和宋知画就站在她身后。
两人相视一眼，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去打扰，默默转身出去，帮她把门关上。
“咔哒”一声轻响。
林娇娇耳尖一动，听到身后的动静，垂下纤长浓密的眼睫，轻抿起唇角，没有说话。
沉默好半晌。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
林娇娇终于重新打起精神，吸了吸鼻子，然后潋滟水润泛起红意的桃花眼，眸光变得坚定又清明。
她得找出真相。
为宋绍庭悼念的最好方式，就是还他一个清白，让他此生，能够明明白白的来，又明明白白的走。
不能不清不楚的。
那样太过残忍。
林娇娇又努力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圆润的肩膀忍不住轻轻颤抖着，一步一步走向面前的书桌。
她以前来过一次宋绍庭的书房。
上大学的时候，她和顾凌城因为白楚若闹脾气，没有打招呼就跑到宋家来找宋绍庭，想要和他诉苦抱委屈。
管家眼熟她，直接就把她放进来。
可宋绍庭却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林娇娇待着无聊，在宋家闲逛的时候，无意中就进到宋绍庭的书房里。
她记得很模糊。
现在能想起来的，也就只有当时桌上放着一个电脑，屏幕打开，似乎正点开着一个文档。
具体内容是什么，林娇娇没有看见。
她好奇去看的时候，宋绍庭正好出现在身后，及时打断她。
“娇娇。”
宋绍庭那会儿笑着，不动声色的将电脑合上，温声哄着她：“又和凌城闹脾气了吗？”
林娇娇忘性大。
她本来都不委屈了，但听宋绍庭这么说，也难免又生出几分小情绪来。
林娇娇拉着宋绍庭倒苦水，和他一起声讨顾凌城，很快就把电脑的事情抛到脑后。
现在想来——
林娇娇从偏远的思绪中渐渐回过神，视线复杂的看向书桌的一个抽屉。
她上前一步，将抽屉打开，里面露出一台尘封许久的笔记本电脑。
林娇娇垂下眼睫，突然有些害怕。
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将电脑通上电源，坐在红木椅子上，表情凝重。
电脑开机后，需要输入密码。
林娇娇并不知道。
她从来没碰过宋绍庭的电脑，也不曾问过他密码。
可白楚若却说，她是知道密码的。
“……”
林娇娇长睫微垂，有些紧张的看着电脑屏幕上输入密码的一栏，指尖轻颤着慢慢抬起。
鬼使神差的。
她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一串数字——
0214。
她的生日。
“滴”的一声电子机械提示音。
电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