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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辛羽的声音，他怎么来了？
他身后还有一人，是那个住持，怎么会是他？难道这一切龙都是龙女安排的？
后面竟然还跟着一只白鹿，鹿背上伏卧着一个女子，长发飘垂，白色的腰带束住紫裙，衬出她纤细的腰。她的脸背着我们，看不出来她到底是谁。
辛羽走到我们身边，笑着和我们一一打过招呼后，就站在了孟琴侧边。
“主人，幸不辱命。”
住持恭敬地施礼道。
龙女忙还礼道：“渊甲，这次又辛苦你了。”
渊甲随后默默地站在龙女身后，依然十分恭敬的样子。
龙女招了招手，那只白鹿温顺地走到她身前，把头伸进她的怀里。
她抚摸着白鹿，在她耳边说道：
“夫诸，你做得好呀，帮了姐姐我一个大忙。”
白鹿听了后昂起头，前脚蹬了起来，很高兴地啼叫了几声。忽而白鹿变成一个美丽女子，那个紫衣女子趴在她的背上，脸垂在她的肩上，我看得清清楚楚，是姚灵！
我呆在原地望着她，她双目紧闭，似乎睡着了。她那丰润的心型脸瘦下去了很多，匀称而娇妍的双唇像染上了秋霜一样苍白，怎么憔悴成这副模样！
一下子我脑子一片空白，心里什么都装不下，只够装下她的脸；接着我又惊又喜，好像晴朗的天空；转而天空乌云密布，我心里的愁苦如滂沱的雨珠挂在眼上；最后的电闪雷鸣是我心中所有的不甘和悔恨的呐喊。
我的手一冷，心跟着紧了起来，胸口好像被什么细细的绳索勒住了一样。
龙女在旁娓娓道出了她的计划，原来她先让渊甲带引苏羽来到龙女图中，然后和夫诸一同前往湘水水府救出姚灵。由于渊甲和夫诸都没有见过姚灵，只有辛羽认识，才将他安排到渊甲那一路去。
为什么要把姚灵囚禁在湘水呢？曾经有两位女神娥皇和女英溺亡在那里，多么伤悲，我心想。
那边孟琴和清玉扶着姚灵坐到椅子上，她疲软的身子斜靠在孟琴身上。夫诸从怀里取出一颗红色的果子剖开，把它的汁水喂进她的嘴里。
姚灵的眼随之慢慢睁开，气色变得好了些，看见我后，微微地笑着。
“你...”
她话还未说完，便又合上眼。
我像个木头桩子一样钉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眼睛死死地望着她。
“幸亏赶到得还算及时，不然就完不成姐姐的任务了。”
夫诸叹着气说道。
“她已经吃了三颗帝屋果，再活不过来就和我没关系了。龙女姐姐，你要陪我的果子。”
夫诸向龙女撒娇说道。
龙女问起她怎么喂了三颗。
“找到她的时候，谁知道她竟然快没气了，就先喂了一个。回来的路上又杀出两个凶兽来，一个是什么狼，另一个是鳋鱼，先前我在水里见过它，它们撞见我不但不躲开还敢上前来惹我，恼得我一刀把那鱼给剁了，狼算机灵给它逃走了，可不知她怎么又受了伤，只得再喂一个。刚才她还没醒，怕姐姐你责怪我，又喂了一个。前后加起来总共是三个。姐姐，下次我们多摘点，好不好？我身上的都用完了。”
龙女很亲和地笑着答应了。
夫诸高兴得跳起来拍手，看见嫦娥后，便立马跑到她身边握起她的手，说道：“嫦娥姐姐，你可真美呀！美的我都心乱了。”
嫦娥笑得眼睛如残月。
龙女呵斥着夫诸的轻浮行径，走过来又掐了掐她的脸蛋。
渊甲紧随着她。
“渊甲，你知道她为什么变成这样吗？”
龙女回到正事上来，手指着姚灵，对身后的渊甲问道。
我听到龙女问起她的事来，便把目光移转到他们身上，仔细地听着他们说话。
“恐怕只有柳毅清楚。”
渊甲不敢隐瞒龙女，可这正是他的两难。
柳毅的身躯躺在地上，胸口插着龙女剑。他们之间的恩怨看似了清了，可实际上呢？他心里清清楚楚。
“什么？”
龙女吃惊地看向渊甲，又回头恨恨地瞪着柳毅。
“你死了都不放过我。你的心，好狠！”
龙女心里的怨恨再次被勾起。
嫦娥拍了拍夫诸的手，抽出来走到姚灵身前，仔细查看起她的状况，随后渐渐皱起了眉，说道：
“奇怪，她怎么像丢了魂一样呢？和吴刚的症状一模一样！”
嫦娥的话让我心里升起一丝希望——渴望见到她活泼的模样。
“吃了我三颗帝屋果，换做其他人，死透了的早都救活回来了，偏偏她还好不了。命可真娇贵！可惜了我那三颗仙果。”
夫诸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的脸色倏的一下难看起来，她的话直来直去，很让人生厌，不像龙女和嫦娥那样润人肺腑，甚至有些过分！
龙女脸色难看地问渊甲：
“这是柳毅做的手脚？”
渊甲点了点头。
龙女攥紧了拳头，仰头望着天井，随后松开。
“那，他还能救活吗？”
龙女用力地挤出这句话。
渊甲听了后，便知道龙女动了恻隐之心，他内心感到从未有过的成功和满足。
他原本就不该活着，他应该像龙女剑一样，有属于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使命。
“能。”
他斩钉截铁地答道。
龙女死死地盯着渊甲的眼睛，她感觉到他似乎有意对她隐瞒了一些事，而且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向她逼来。
他拔出配剑，对着柳毅默默地说道：
“我的使命已达，主人！”
说罢，渊甲就自刎于我们面前，他的血，溅在柳毅的身上。那似乎也不是血，没有一丁点血腥味。
龙女表情呆滞，嘴唇略有麻涩，她怎么想也没想到，曾经那个一直劝导开解她的渊甲，竟会会在她面前自尽。
这一幕也惊呆了我们所有人。
夫诸脸上终于有了讶异的神色，她惴惴不安地看向龙女，她在心里感受到了龙女失去亲人的痛苦，眼眶里滚出了泪花。
她急忙在身上翻找，帝屋果用完了，还好，还剩下半瓶玉膏，她把仅剩的玉膏都喂给了龙女。
那甘洌的玉膏挤在龙女的嘴里，非但没让她尝到一丝甜味，反而还很苦涩，有些都还从她的嘴角滑了出来。就是这样，夫诸也丝毫不觉得可惜，直到瓶子空了，她还在灌。
龙女的眼神一直看着渊甲，伤悲的凄苦的目光。
他的血慢慢地流进了柳毅的伤口，好像给他身边灌入了天地灵气一般，不但伤口自己愈合了，竟然还拨动起他的心跳，他的胸脯渐渐有了起伏。
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
渊甲身上的血怎么会与柳毅的相融，他难道是柳毅的精魂所化？龙女的心里掀起了巨浪，猛烈地撞击着载着她和渊甲的小船，她拼尽全力地想要保护他，保护他们之间那温情美好的回忆。
天寒地冻里，她没有找到栖居地，是渊甲顶着风雪搭了一个简易的房子；
学艺的过程中她四处碰壁，没人肯教她，崩溃的她三番两次要放弃，是渊甲鼓励她有志者事竟成，还宽慰她有些人不过是徒有虚名的无学之辈，即使跟他们学了也学不好，学不成；
在荒山野岭，她饿得不行了，是渊甲冒险采摘仙果仙草喂她，甚至连黄帝独享的玉膏都偷来给她，就因为这个东西对她武学上有大用。
她的肠子像被什么东西绞住了一样，腿也一下子麻了，身子跟踩空了一样栽倒下来。
嫦娥和夫诸各站在龙女两侧，紧忙搀扶着她。
她看着柳毅的苍白脸色微微泛了红，可却不见他醒过来。
看来他要想活过来，还差最后一步。她知道她龙女剑的威力，伤在她剑下的人哪能轻易治好。
“要是他醒来还想要杀了我们，怎么办？”
清玉小声嘀咕着，还是被嫦娥她们听见了。
“他敢伤害我龙女姐姐一根毫毛，我扒了他的皮！”
夫诸带着几分愤怒说道，可眼泪还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放心，有我在呢，他伤不了你们的。”
嫦娥则是温柔的语气，听了让人不仅心里暖暖的，还很安心。
这些年，渊甲教会了龙女很多生存的本领和道理，她把他当成亲大哥一样对待，失去他是如此的痛苦。
她的怜悯之心又一次发作了，一狠心，她推开夫诸，在自己身上到处翻找她秘制的丹药，可都已经用完了。
她还不甘心，她还有最后一个办法，那就是她自己的血，这个法子百试百灵，当年她就是这么治好夫诸的。
渊甲不惜性命要救他，也一定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她不能对不起渊甲的牺牲。
她甩出袖子绰来龙女剑，划伤自己的手指，汩汩溢出的鲜血，流进了柳毅的口中。
柳毅濡动着咽喉，她的血立时流进他全身，化作喷涌的生命之泉，四处浇灌着他身体里已经干涸的各个器官，像怒放的花朵，像燃烧的火焰。
柳毅顿时精力充沛起来，露出了青筋。
“他醒了。”
清玉道。
“谢谢你，龙女。”
柳毅知道是龙女的血救了他，对她又一次无私的相救，心里充满了感激。
“没那么好的事，你救不活姚灵还是得死。”
龙女怎么会这么轻易原谅他，她要决绝到底，不能心软。
夫诸在一旁冷眼看着柳毅。
“她绝不会有事的。”
柳毅非常肯定地回复龙女。
柳毅走到我身边，问道：
“你，就是小鱼？”
“是我，小鱼是她给我取的外号。”
他摘下我手上的手串，在那四颗刻着字的珠子轻轻念着口诀，四缕精魂瞬间飘出，柳毅眼疾手快一把绰住，倏忽一下送进姚灵的身体。
“长毋相忘，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她要你永远记住她！”
我懊丧地垂头，我当年怎么就那么任性跟她怄气呢！
我们大家围在她身边，见她的脸渐渐丰润了，霜一样白的唇，此刻像新绽放的花蕊那样娇艳，她的脸重新迸发出她的美来，既有梅花不可摧折的孤傲，也有向日葵落落大方的阳光，大家见了无不在心底称赞。
多么美丽的一个女孩啊！
连嫦娥也在心里惊叹，用异样的目光看向我，我撞到她的目光，颇为得意，人生得此红颜知己，死而无悔！
龙女见姚灵苏醒过来，对柳毅再一次兑现承诺的行为，心里感激起来，便暂时忘了对柳毅的仇恨。
夫诸看到龙女平和起来，便也放松下来。她此时的心思已经飞到了龙女、嫦娥、姚灵、孟琴和何清玉五个大美女身上。到底谁的姿色才更胜一筹呢？她默默地对比了下：
“还是嫦娥姐姐最美，其次才是我的龙女姐姐。这三个凡人也非常漂亮了，人间罕见。如果非要排个名次，嗯，都要比我高；嗯，不可以，不能比我高。就勉强跟我平齐吧，我也不比她们差呢，呵呵！”
夫诸对她最后的评定，满意得在心里乐开了花，然后凝滞的脸庞舒展了开来，“咯咯”地笑出了声。
我以为夫诸终于有了同理心，听到她的笑声也很高兴。
我把头侧过去，看到龙女和柳毅在一边深入地交谈，我想他们之间应该存在着些误会，很多问题是要说清楚的，尤其是柳毅。至少从他救姚灵的这个行为上来看，他肯定有他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什么时候把她藏在里面的？”
龙女没好气地质问柳毅。
“你把手串给了渊甲，他随后就交给了我，就在那个时候我动了手脚。”
龙女听后沉默了，不敢相信渊甲竟会背着她做这些事。
柳毅面露自责地说道：
“其实，渊甲是龙渊剑的剑灵。”
龙女的心里波涛汹涌。龙渊剑是他的随身佩剑，从未离身过，龙渊化成剑灵陪伴在她身边，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把渊甲安排到我身边监视我？”
“不是的，我一开始是想让他给你解解乏，后来情况有变，你一个人要在外面漂泊，一无社会阅历，二无生存技巧，他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我仍然不放心，怕你们遇上厉害的对手，便抽出自己三分魂魄附在他身上，拜托他照顾好你。”
浪，翻得更高了，在龙女的心里。
“你醒啦，阿灵！”
孟琴握着姚灵的手，眼里发出了光；清玉则握着另一只手，嘴角扬了起来。
姚灵扫视着围观的人，唯独忽视我不在我身上停留。
“你们怎么都在呀？”
“哇，不光是人美，连声音都那么悦耳，美极了！”
夫诸一脸陶醉地说道。
虽然先前夫诸对她的冷漠，让我产生很大的厌恶，但她刚才的这句话，我非常赞同。她的美，周流全身，姣美的容貌，曼妙的身材，绰约的仪态，玉润的言语；静若云烟之杳杳，动如涧水之淙淙；共草木芬芳，同日月辉映，最后化入山川和为一色，浩浩乎若天地同流。
龙女见到姚灵醒了过来，那颗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接着和柳毅交谈。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柳毅满脸歉意说道。
“那你说清楚为什么？当年为什么把我赶出去？让我在外面孤苦伶仃，尝遍了人间苦暖。我有多苦，你知道吗？”
龙女还想继续说下去，可和柳毅目光相撞的一瞬间，她又停了下来。
“当年那个情况，外面的局势太乱了，父王又刚刚离世，膝下只有你一个女儿，管好这样一份大家业，有多难。可你的心思只在我身上，这洞庭湖的黎民百姓、鱼鳖虾蟹，你都没怎么去关心。你是公主，享受了荣华富贵的同时，你也该庇护他们。
水不激不跃，人不激不奋，我只好狠心把你赶出去，想让外面的世界告诉你，什么是自由和责任，什么是幸福和苦难。
现在看到你这个样子，真的是脱胎换骨了，比我预期的好太多了。我原想你应该是一个威仪天下的龙族领袖式的老旧人物，可是你变成了一个崇尚自由平等、博爱友善、独立团结的新式女性，我过去见都没见过，大概就是眼下清玉孟琴姚灵这三个女孩的样子。我高兴得差点疯了过去，简直是太好了。
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才像个公主，人人都发自内心爱戴的公主。洞庭湖一直是你的家，我们都在等你回家，你依然还是这里的主人。”
龙女的心一下子软了。
“柳哥，谢谢你啦！”
姚灵站起身走过来，对柳毅含笑说道。
“你这次是赌对了，这小子意志还算坚定。”
龙女惊讶得后退了几步，怎么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连姚灵也包括在内！
我也诧异着，姚灵为什么要对囚困她的人道谢？
“灵…...姚灵，你怎么感谢起他来了？还叫他柳哥？”
“关你什么事，哼！”
她的四缕魂魄回归身体，又有帝屋果的疗治，她一下子就康复如初了，像装上发条的大摆钟，声音清脆有力，这一声“哼”说得中气十足，我听了后反而欢喜起来。
说完，她转过身就和清玉孟琴黏在一块秘密地说话，时而传来盈盈的笑声，我的心也仿佛吃了蜜一样甜。
辛羽问起刘山我们这边的情况，听到孟琴自作主张地和龙女合作，露出了无可奈何又为之担忧的复杂神情。
“她就这样，表面上端着一副严正的样子，实际上和清玉一样，向往着那种不受拘束的自由状态。”
“你说孟琴就说孟琴，别扯上清玉。她俩不一样，清玉做什么会跟我说。”
刘山跟他犟了起来。
“我看是你自己的问题，你比她更端着，你那副样子，就是我看了，也不会信你会接受她偶尔的乖僻。她是个很有分寸的女孩，你放一百个心。”
刘山直接指出他的问题。
“你说得也是，我的个性就是这样的，要我陪她一块疯一块闹，太难了，不像你。”
“那你就更不该抱怨她了，你为她的担忧，她心里门清。这次小鱼急了拿你来顶撞她，把她的脸都刷红了，可见你在她心里的分量可不低。”
“现在小鱼姚灵他们俩是重逢了，可我觉得他们才刚刚开始。”
辛羽听后心里很温暖，可转而想到姚灵的事，充满隐忧地说道。
他了解小鱼，也了解姚灵，两人的个性都很鲜明，死犟的那种，脾气上来了就是掉进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只要开始了就是好事。后面的困难是会有的，以小鱼的天份，他会把那些困难的资料差得清清楚楚，然后在想尽办法去解决。他身上的执着精神就像大海一样，望不到边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们都曾经领教过，是那样的无畏勇敢，像火一样！”
刘山不以为然地说道，最后的那句话，是祝福我能找到姚灵重归于好！
辛羽看向姚灵，又看了看孟琴，嘴角微微裂了开来，她的倩影依然那么美。他愿意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玩闹，可要他一块，就很别扭。
他也认同刘山的话，意志坚定，肯想敢干，是能创造奇迹的。
可他一直有个毛病，什么事在他眼里都一个样，不足喜不足悲，好事当坏事看，坏事当好事看，总比别人多想那么一点，把他的性子磨成了现在这副异常老成的样子。
刘山瞅见他轻轻笑了一下，猜到了他的心思，就换个问题问道：
“你和夫诸他们一路，都发生了什么事？”
“在湘水水府吗？有两位神通广大的神女守护着她，没什么人能打扰她，没什么事。”
“难道是娥皇和女英？柳毅怎么连她们都请得动？”
“那里是她们的家。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柳毅已经统御天下所有的水域了，湘水离洞庭也不远，合作当然更紧密了。”
“合作？看来柳毅手段确实高明，比过去那些学帝王学的文人强了很多。”
“等会我跟你说，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辛羽笑着说道。
“还卖起关子了。”
刘山不上当，一脸平静地说道。
辛羽接着说：
“我们在返回龙宫的途中，还是遇到了一点意外，有些讽刺，说出来你可能感兴趣。”
“哦，那你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