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Vivian说，这次的事故定性为交通事故，当事司机开车的时候打电话出的事？”Jone问道。
“嗯。代驾司机，正在电话里和家人吵架，恍惚了一下，看到一只狗跑过去，打盘子避让然后冲上了人行区。”顾则笙点头：“家里条件不好，判罚的金额能到位一半就不错了。”
“他付不起，你就付得起吗？”Jone不认同她的说法，皱着眉头说道：“他再不济也有十几年的工作积累、有一家人可供支持。你只有一个人，你的综合支付条件并不比他好。”
“是这样，但这也不归我去扯。秦朗家人和司机之间最后能达成什么样的赔偿结果，我也不便参与。我这边只要秦朗需要，肯定不能推辞的。”顾则笙轻声说道。
“需要律师介入吗？”Jone问道：“我请人给秦家做法律援助。”
“秦明父母很担心，又怕我不愿意支付、又怕我支付不起。因着我是关子墨女朋友这个身份，都去找他要钱了。这时候我若提这事，恐怕他们又要慌了。他是唯尔的前员工，反而他们来处理更适合一些。改天我和苏谨说说。”顾则笙点头。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Jone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在看着她时，眼神更是一片复杂。
“加工厂的事到哪一步了？”顾则笙不想继续聊这件事，这让她也很有压力。原本懒懒散散的生活，现在突然有了这么重的压力，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
“说到这个事，可能要跟你要个人。”Jone说道：“Vivian给的资料比我找专业公司拿到的更有针对性、也更用心。就像Andrew曾经和我说过的，有些事情不是靠专业解决的，而是靠了解和用心解决的。现在我认同这句话。”
“Andrew什么时候说的这句话？他是想给你送人头吗？”顾则笙不禁失笑。
“我刚来中国公司的时候。嗯，被你怼得最狠的时候。”Jone微眯着眼睛看着她，嘴角里淡淡的笑意，回想起从前，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对不起对不起。”顾则笙也笑了：“如果时光重新来过，我一定像现在这样，好好和你说话。”
“那么我们……”
“顾则笙。”
不知道Jone要说什么，也不知道关子墨来了多久，偏挑这个时候打断他们的话。
顾则笙与Jone同时抬头，看见站在楼梯口的关子墨正沉静地看着他们。
顾则笙张了张嘴，又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后，还是看着Jone说话：“Vivian自己的职业规划，还得听她自己的意见。我只提醒你一句，你要明白她想要什么、你能给什么，别骗她，将决定的权利交给她。”
“自然。”Jone点头，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失望：“只是那么暴躁的顾则笙，已经学会替别人着想了吗？或者你的提醒，表示其实你明白，我能给她什么、不能给她什么？”
“你想多了，我的提醒只因为我和她是朋友。”Jone的话让顾则笙感觉到有些狼狈。是啊，她凭什么暗示他给不了蒋微爱情？
她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我当然没有想多。医院不是个谈心的好地方，等你复工后我们再约。”Jone沉眸看了她一眼后，这才抬头看向关子墨：“如果有必要，我会在江城多停留一段时间。”
“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必要留在这里。”关子墨淡淡说道：“借用一句则笙曾经对姜闻说的话：如果不是我，结局也不会是你。”
“哦？”Jone转头看向顾则笙。
“约了Vivian吗？”顾则笙轻声问道。
“我们再约。”Jone点头，伸手揉了揉她被剪得过短的头发，低低地叹了口气。
*
“准备搬到哪里？”关子墨将手插在口袋里，就那么懒懒散散、又灰心失望地靠在楼梯口的栏杆上，眼睛却一直看着她被剪短的头发。
“陈姐那边。”顾则轻声答道。
“听说她交了个快结婚的男朋友了，你住过去方便吗？”关子墨再问。
“暂时的，工作的事情确定了再搬。”顾则笙扭头看了一眼病房那边后，又皱着眉头看向关子墨：“有什么事吗？没事我要过去了。”
“姜闻的治疗方案确定后，会有人专门跟进她的治疗过程。再有一周就好了。”关子墨沉眸看着她，低声问道：“只有一周，也不能等吗？”
“嗯。”顾则笙点头。
“顾则笙，你真的让我很失望。我们的感情，都不值得你多一些耐心、多一些努力吗？我们不是刚刚恋爱、还需要试探对方的感情有多深。我们要结婚了，我们要结婚了－－”关子墨大声吼道。
“对不起。”顾则笙始终只顺着他的话、顺着他的情绪，却半分态度也不肯给他－－如他父亲所愿，决定分手了，谁对谁错、谁对不起谁、谁又对谁失望了，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分手了。
“有没有一条路，让我们不用分手？”关子墨失望却又慌张着，如果她愿意和他争、和他吵、愿意指责他、埋怨他，他们之间都还有可能。
可现在……她就像一个无关的人，在这里说着对他失望的抱歉。
她真够冷血的。
“没有。”顾则笙轻吸了一下鼻子，声音低低地说道。
“那……就这样吧。”关子墨轻轻闭上眼睛、再缓缓地睁开，在看着顾则笙时，眼底平静得毫无光彩。
“我先进去了。”顾则笙微微欠身后，转身往病房走去。沉稳的步子，笔直的背脊，笃定而坚决，看不出一点犹豫和不舍。
关子墨一阵气恼，挥拳砸向墙壁，原本就没有完全愈痊的伤口又再裂开，他轻哼一声，低头看着渗出纱布的血，眸色一片沉暗。
“妈妈，这个叔叔的手流血了。”一个路过的小朋友，看着关子墨被染红的纱布，一脸的惊恐。
“请问需要帮忙吗？”那位妈妈拉着孩子离得远远的，小声问道。
“不用，谢谢。”关子墨抬头看向走廊那边，顾则笙正站在原地看着他。
“需要帮忙吗？”顾则笙轻声问道。
“需要。”关子墨的声音莫名变得嘶哑。
“稍等。”顾则笙低低地叹了口气，转身快步跑进病房，一会儿功夫又拎着个药箱出来。秦明站在门口伸长脖子看了一会儿，满脸不高兴的直接将门就给关上了。
*
“到那边坐吧。”顾则笙拎着医药箱径直走到走廊的休息区坐了下来。
关子墨看着她半晌，直到她将药箱打开、将消毒药水和纱布都拿出来后，这才走过去坐了下来，然后将被血浸满的手放在她的腿上。
“好多血呀。”刚才的小朋友一直没走，看见关子墨手上的血，又害怕、又忍不住想走近看。
“你要去打针了，走吧。”那妈妈见有人过来帮忙，便拉着小朋友就走了。
“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会裂开？”顾则笙熟练的将他手上的纱布拆开后，手掌中心那条缝针的伤口红肿着、针口有种被拉扯的丑陋。但血是从旁边没有缝针的小伤口里流出来的。缝合口倒是没有裂开。
顾则笙小心的扯开纱布，熟练地上过消毒水、碘酒后，看着他说道：“就不包了，让伤口收收水。”
“天天干这些？”关子墨问道。
“偶尔。”顾则笙剪了几片纱布递给关子墨后，便将医药箱收了起来：“不是自己开车来的吧？不赶时间的话，等到伤口再干一会儿，用纱布掩住再走。”
“是自己开车。”关子墨说道。
“你……”神情一直淡淡的顾则笙，猛地抬头看向他：“你打算让自己残废掉吗？”
“没有。”关子墨伸手握住她的，见她往回缩，仍是抓紧了不肯松手：“我没有自虐的习惯，只是看到家里没有了你所有的东西之后，急怒攻心。”
“是的，我决定了。”顾则笙抬头看着他，轻声说道：“对不起，当然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没能给你信心？”关子墨嘶哑着声音问道。
“……是。”顾则笙沉默片刻，低声应道：“我们不适合。”
“知道了。”关子墨缓缓收回紧握住她的手，轻扯了下嘴角，低声说道：“找到适合的那个人的时候，和我说一声。”
“……好。”顾则笙点头。
“反正，你的头发也剪短了；反正，你也不是从前的顾则笙了。”关子墨的眼圈一红，缓缓站起来后，伸手在她的短发上轻抓了一把，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反正……你的喜欢、也只是喜欢而已。”顾则笙用力吸了下鼻子，拎着药箱缓缓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