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商务大厦
林希柚扎着高马尾，身着正装，手捧简历，从面试室出来，嘴角还挂着练习许久的标准八齿笑，心里却忐忑如擂鼓。
刚才面试时长仅约一分钟，HR只问了几个浅显的问题，仿佛潦草走个过场。
她的预感极为糟糕，又不甘再次失败。
犹豫片刻，踟躇不前的林希柚，决定等在肃静的走廊，直到所有应聘者都离开，HR们从面试室里出来时，她才鼓足勇气上前询问主面官。
“您好，我是十号应聘者林希柚，我想请问刚才面试的……”
“三个工作日内，人事专员将予以回复。”主面官杜婷脸上挂着职业笑，语气淡如水，给完统一的标准答复，踩着高跟鞋往前走。
林希柚跟在一旁，急切地恳切道：“抱歉打扰了，能不能麻烦您透露一下我面试不通过的原因，我好查漏补缺，我真的很希望加入维光咨询。”
杜婷顿足，转头睨了一眼林希柚，她接触过成千上万的应聘者，这还是第一个刚面试完就来询问原因的。
“结果未出，就判定自己会落选？”
林希柚局促地站直了身子，认真回答：“他们进去面试至少三五分钟，我...就只有一分钟。结束时，您还把我的简历放在了左手边高叠的那一堆简历上，那边是不是淘汰区...”
杜婷略微诧异，“观察力不错。”
“拜托您了！”林希柚俯身鞠躬，双手奉上简历。
杜婷扫了一眼，心中了然，“回去吧。”
“能告诉我原因吗？我一定会努力学的。”林希柚急了，正想抓住最后的机会毛遂自荐，就听杜婷淡淡出声。
“非硕非重点，你认为自己凭什么？”
轻描淡写的重重一击。
林希柚僵在原地，抿了抿嘴，发不出声，她失落地望着墙边易拉宝上的招聘启事，明明写着优秀者可放宽条件。
杜婷没点破，委婉缓言：“那些有经验的优秀高材生，也在拼了命努力。”
言外之意，你以为拼命争取的优秀，还没赶上人家的起点。
林希柚脸上挂着勉强的八齿笑，低头的瞬间红了眼眶，“谢谢...”
杜婷望着眼前积极又倔强的年轻女孩，于心不忍，建议道：“要么读研够上门槛，或者换个行业吧。”
“谢谢...”林希柚哽着鼻音，弯腰致谢，笨拙地踩着中跟黑单鞋，狼狈离去。
她失落地走在熙攘街头，回想寥寥数语，真实、平淡却尖锐，像无数冰刀扎在心头捅窟窿。
最无力的是，她无法反驳，摆在面前的这道现实鸿沟，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置身于精英汇集的繁华大都市，她渺小如一只微弱的萤火虫，努力发光发热，一仰头才发现头顶上悬着光芒万丈的骄阳。
相较之下，黯然失色的她，也该不被人看在眼里。
林希柚仰头望着当空照的太阳，努力把眼泪咽回去，买了不加蛋的煎饼，填饱肚子再想对策。
电话响了，是妈妈，她索性蹲在路边的树荫下，边啃边接通。
“小柚，吃饭了吗？”
听到妈妈轻柔的声音时，积压的委屈瞬间破防，她任眼泪流淌，用笑声掩盖哭腔：“吃啦。我刚找到工作，正吃牛排庆祝呢。”
林希柚不敢停止说话，怕情绪露了陷，还特地嚼了两口干瘪的煎饼，“这肉质特别嫩，下回我带你来吃啊。”
“好。不过小柚啊，我刚听人说县里事业单位招人，你打小聪明，学习又好，要不报名试试吧？”
“妈，考公不适合我。我想留在海市工作，成为一名品牌咨询师。”
“隔壁家女儿去年毕业就考上了，工作安稳轻松，今年还找到好人家嫁了，现在过得很幸福。”
林希柚默不作声，按下心头瞬闪的动摇。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片刻，才妥协道：“小柚，不考公也行，那你回家找工作吧。大城市里不好活啊，吃穿用度什么都贵，竞争也太激烈，那么多人要往上爬，一不小心就会被踩踏，妈不希望你在尔虞我诈里争斗得太辛苦，也更怕像你爸那样被……”
“妈。”林希柚急声打断，又缓了语气劝慰：“妈，今时不同往日，城市越大，包容性越强，公平竞争的机会也越多，我相信努力付出会有收获，你也要相信女儿我一定能混出名堂来，你就等着享清福啦！”
“可我担心……”
“妈，我得去忙了，你照顾好自己啊。”林希柚匆忙挂断电话，笑声也戛然而止。
安慰的海口已夸下，但摆在眼前的困境对她一点儿也不客气。
面试屡屡被拒，即将搬离宿舍，工作租房没着落，兜里快比脸干净，再这样下去，就要露宿街头了。
不能轻易认输，必须立即行动起来！
忧心忡忡的林希柚瞬间重燃斗志，反手抹掉两行泪，大口塞完煎饼，猛然起身要投入战斗，结果蹲太久头晕腿麻，整个人往旁边一栽，脑门磕树皮不说，右鞋跟“咔嚓”一声，折了。
这可是她唯一的职场面试战靴啊！
林希柚心态崩了，好不容易燃起的小火苗，被倾盆大雨覆灭，连冒灰烟的机会都没有，这降维式的心智打击，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她被笼罩在无限放大的绝望里，像一只霜打的茄子，抱着牺牲的战靴，半靠在粗壮的树干上，静静地望着街景车流，眼神空洞，前路迷茫...
“啪——”
一打酒店一次性拖鞋落到面前，林希柚一愣，抬头不见人影，只看到眼前等红绿灯的车龙开始有序向前流动了。
她连忙起身，辨不出是哪辆车里抛出来的拖鞋，便朝所有往前飞驰的车子笑喊了声：“谢谢！”
林希柚捧着从天而降的善意，望着畅通无阻的绿灯，笑着低声自语：“别怕，你只是暂时遇到红灯了。加油！”
而那辆扬长而去的轿车里，手握方向盘的助理魏巴疑惑出声：“老大，你刚往窗外扔了啥？作为文明城市里的文明人，这么做是不文明的。”
“一打拖鞋。”宋资远懒懒应答，把墨镜往高挺的鼻梁上一戴。
他扭头望了一眼烈日下的那位牛排姑娘，刚才她边流泪边笑，边啃煎饼边装吃牛排，还真犟得跟牛似的...
“卧...特？”魏巴强行转换了音调，苦脸哀嚎：“老大，这是马上要去和时季酒店谈合作的样品！这怎么跟董事长交代啊...”
“搞砸了，岂不是更好?”宋资远满不在乎，悠闲地哼起了小调，颇满意自己的杰作。
魏巴欲哭无泪，“老大啊，合作就差这临门一脚了，你为啥要丢掉啊？”